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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3-31
大家好,关于赫里福德vs福利特比分很多朋友都还不太明白,今天小编就来为大家分享关于赫里福德vs福利特比分的知识,希望对各位有所帮助!
30. 记忆犹新
这就是查韦斯所期盼的,现在他终于亲手抱上了自己的儿子。
“多好啊。”他说道,同时低头看着这个他将要去守护、教育并让他学会如何面对这个世界的新生命。虽然只有一秒钟的时间,可好像过去了几个星期似的。然后,他把新生儿塞到妻子手中。
帕齐的脸上大汗淋淋,五个小时的分娩使得她疲惫不堪。好在一切都已过去,帕齐早把生产的痛苦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她的愿望实现了,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这小家伙脸色红润,没有头发,爱哭爱闹。不过这时的约翰·康纳·查韦斯已经不哭不闹了,他正平静地贴着帕齐的左乳进第一餐。帕齐已经筋疲力尽,于是护士把孩子抱往婴儿房。查韦斯给了妻子一个吻,当妻子被推回病房的时候,他一路跟在产床边。回到病房时,帕齐已经入睡,查韦斯最后亲吻了一下妻子,走出了病房。他开着车一路风驰电掣地回到赫里福德营地,然后来到彩虹六号的办公住宅。
“怎么样了?”约翰·克拉克打开门问道。
查韦斯给他递了根镶有蓝色环带的雪茄。“约翰·康纳·查韦斯,重七磅十一盎司,帕齐表现出色,外公。”查韦斯说道,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毕竟帕齐在整个生产过程中功劳最大。
生命中总有能让强悍的男人流泪的时候,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时刻。这时,两人互相拥抱了起来。“嗯,”克拉克边说边从浴袍口袋里掏出手帕,拭去眼角的泪水,问道,“他像谁?”
“温斯顿·丘吉尔。”查韦斯满脸堆笑地回答说。“嗨,约翰,这点我还没时间去验证,不过约翰·康纳·查韦斯这个名字倒是有点特别,是吧?这小家伙长大以后要学的东西多着呢,在他五岁……也许六岁的时候,我就教他空手道和射击。”查韦斯若有所思地说。
“最好教他打高尔夫和棒球,不过他是你的孩子。多明戈,跟我来。”
“母子平安?”桑迪问道。于是查韦斯把这件事又重复一遍,他的上司克拉克在一旁点燃了一支古巴雪茄。虽然查韦斯讨厌烟味,桑迪作为一名护士也不赞成克拉克吞云吐雾,不过在这个时候,他们两人都显示出宽容大度。克拉克太太一把抱住查韦斯问道:“小家伙叫约翰·康纳?”
“你都知道了?”约翰·特伦斯·克拉克问道。
桑迪点了点头说:“帕齐上星期就跟我说了。”
“这应该是个秘密。”这位新任爸爸不满地说。
“我是她的母亲
,丁!”桑迪说道。“吃早餐吗?”
两个大男人看了看表,现在刚过凌晨四点,离早餐时间也不算远,两人点头表示同意。
“约翰,我现在的心情相当复杂。”查韦斯说道。他岳父注意到他会根据不同话题改变说话的口气。就在前一天,当他在审讯那帮爱尔兰共和军歹徒时,那口气活像是洛杉矶黑帮的一个小混混,语调中混杂着西班牙腔和街头黑话。但是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他说起话来却像是一位有着硕士学位的男人,一点怪腔怪调都没有了——“我当爸爸了,我有儿子了。”接着他露齿一笑,舒展、满足、充满敬畏。“哇哦!”
“人生就像是一场非凡的冒险之旅,多明戈。”约翰赞许地说完,倒了一杯咖啡喝起来,这时桑迪正在翻烤培根。
“嗯?”
“造就一个完人更是一场了不起的冒险之旅,小伙子,如果不从现在开始去做好这件事,那可是人生的一大遗憾。”
“你们两位在这方面都做得不错。”
“谢了,多明戈。”站在电炉边的桑迪说,“那段时间我们可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她比我更辛苦。”克拉克说。“我经常不在家,出外勤。该死的,三次圣诞节都没能在家过,真是罪不可赦。”不过他解释说,“那个早晨真邪乎,你真该待在那儿。”
“发生了什么事?”
“俄国去了两次,伊朗一次,每次都是去取活动经费的。本来这活是我们两个人干的,不巧,那次我因故不能去,害得他一个人没能完成预定任务。你知道俄国人一向不会对犯有叛国罪的人心慈手软,结果那个可怜虫四个月后遭了殃。那个圣诞我过得很不是滋味。”克拉克最后说。他还记得那件事有多么残酷,他亲眼看着克格勃就在离他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抓住了他的同伴,他亲眼看到他扭过脸朝他看了看,那张苍白的脸上充满了绝望的神情,他不得不独自一人从他为他俩准备的管道里逃跑。克拉克虽然自知力不从心、无可奈何,但总觉得自己在那件事上很可鄙。然后,克拉克还不得不向埃德·福利就发生的事作解释。后来他听说这个俄国特工被潜伏在中央情报局总部大楼里的一只克格勃鼹鼠给“告发”了。这个
混蛋现在还活着,待在联邦监狱里,享受有线电视和中央空调。
“约翰,那已是过去的事了。”查韦斯说,他理解克拉克的神情。他们曾并肩执行过类似的任务,克拉克和查韦斯小组从没失过手,尽管有的任务看来有点荒唐。“你是否知道那些滑稽可笑的事?”
“那是什么?”克拉克问,他不清楚他是否曾有过同样的感觉。
“我知道我会死的,我是说,总有一天。这小家伙,他应该活得比我长,如果不是,那么我就会发疯。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当他长大的时候,我老了,等他到我现在这个年纪,嗨,我就六十
了,上帝,我从没想到会变老
,你知道吗?”
克拉克轻声地笑了。“是啊,我也没想过。放松点,孩子,现在我是——”他差点把“他妈的”说出来,但是桑迪不喜欢那样肮脏的字眼。“该死的外公
,我也从来没想到过老。”
“约翰,情况没那么糟。”桑迪边说话边打鸡蛋。“我们当然可以去宠爱孩子,但那会害了他的。”
那样的事没有发生在他们的孩子身上,至少克拉克没有宠过孩子。他的母亲早年死于癌症,他父亲在六十年代后期,为了从印第安纳波利斯的一起民居火灾中抢救儿童,不幸心脏病发作而猝死。克拉克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否知道他们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逐渐变老,现在已当上了外公。谁也无从知道,不是吗?他认为,有的时候,正如眼下,生死之事都是正常的,这就是伟大的生命延续过程。约翰·康纳·查韦斯将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富人、穷人、乞丐、小偷、医生、律师,还是一个印第安酋长?
那是查韦斯和帕齐的事了。他应该相信他们,他们会把这件事做好的。他了解他的女儿,也了解他的女婿,从他在科罗拉多的山里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起,他便感到在他的身上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东西。后来这个孩子茁壮成长,好比一朵鲜花盛开在环境尤其恶劣的花园里。克拉克心想,多明戈·查韦斯简直就像他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忠诚而又勇敢,因此,他会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就像他是一个称职的丈夫一样。克拉克边喝咖啡边抽雪茄,再次告诉自己:真是了不起的生命延续哟,如果这是通往死亡之路的又一个转折点的话,那就让它发生吧。他活得很有意义,他的生命与别人休戚与共,就像多明戈·查韦斯之于约翰·康纳,小约翰是他们所有人的希望所在。克拉克继而又想,嘿,管他呢,他的生命不是还在继续吗?
事实证明,搭乘飞往纽约的航班比预想的还要困难。机票早就预订一空,不过,波波夫还是设法搞到了一张联合航空公司一架旧727机后部的普通舱座位票。他嫌座位间距太小,好在航程不远。一到拉瓜迪亚国际机场,他就直奔出租汽车站。路上,他检查了一下大衣内口袋,找到了那些一路伴随着他飞越大西洋的旅行证件。它们曾很成功地掩护过他,现在已失去了作用。趁着夜幕,他偷偷地把这些证件统统扔进了一个垃圾箱里,然后向出租车站走去。他感到疲惫不堪,刚刚过了美国东海岸时间的午夜时分,又迎来了一个大白天。在这段飞越大西洋的航程中,他没睡多久,那肚子——美国人怎么说来着?——饿得咕咕叫,也许他是得歇一歇了。
半小时后,波波夫到达了位于闹市区的公寓楼里。垃圾收集工在联合航空公司的停机坪前来来往往更换垃圾袋。这种千篇一律的工作机械而又繁重,主要是由波多黎各的工人来做的。他们先要翻开垃圾筒顶部的金属盖,伸手把分量很重的塑料垃圾袋拿出来,然后转过身把它们一个个地扔进带有轮子的箱子内,这些箱子随后会被倾倒到垃圾车上运往斯塔腾岛上的垃圾填埋场。这工作对上肢的锻炼很有好处,大多数工人都带着一个袖珍收音机,边听边工作,倒也不怎么觉得枯燥乏味了。
离出租车站五十米远处,有一个垃圾桶没有放到位。当垃圾收集工举起垃圾袋时,垃圾袋被金属筒的边钩住,划破了一道口子,里面的垃圾掉落在水泥人行道上,把那工人气得轻声骂了一句,因为他得弯下腰用戴着手套的手把掉落的垃圾捧走。差不多干完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本绯红色硬封面本子,一看是一本英国护照。一般来说,人们是不会把这些东西扔掉的,不是吗?他打开一看,里面有两张信用卡,都与护照上的名字相同。他看到一个不寻常的名字:谢罗夫。他把这包东西放进自己工作服的大口袋里,准备送到失物招领处。这可不是他平生第一次看到垃圾里面有这么贵重的东西,他还曾发现一支上满了子弹的九毫米口径的手枪呢!
这时候,波波夫已到达他的寓所,他累得连手提袋都懒得打开。他草草地脱掉衣服,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有助睡眠的伏特加便一头倒在床上。出于条件反射,他打开电视,不料正巧碰上播报有关赫里福德警匪交火的新闻。他想,这电视真是——他妈的操蛋。那时电视车上的记者向他走去,准备采访他,可是他们并没有使用这段采访。记者在做现场报道的时候,他就在二十英尺的地方,侧身而立。当他迷迷糊糊、昏昏欲睡的时候,他想该关电视了,可是他连关电视的力气也没有,他睡着了,电视却还开着,反反复复播放的那些新闻轶事闯进他的脑海,让他做了一整夜乱七八糟的噩梦。
在正常工作时间结束以后,护照、信用卡以及其他一些值钱的东西被送到了设在斯塔腾岛上的废物处理公司办公室——实际上这是一间用拖车拉到这里来的拖拉式活动房。垃圾收集工把这些东西扔到处理台上,打了工时卡,就开车返回昆斯区吃他的迟到的晚餐去了。
汤姆·沙利文工作得很晚,他现在正在联邦调查局特工常去的酒吧里喝酒,这座酒吧距离下曼哈顿的雅各布·贾维茨联邦大楼只有一个街区的路程。他的搭档弗兰克·查塔姆也在那儿,两名特工坐在一个小隔间里品尝着山姆·亚当斯啤酒。
“你那一头有什么事吗?”沙利文问道。一整天他都呆坐在法庭上等着为一桩诈骗案作证,可是因为司法程序的延误,他还一直没上过证人席。
“今天我和两位姑娘谈了谈,她们都说知道柯克·麦克莱恩这个人,但是谁也没真正和他约会过。”查塔姆回答说。“他看上去像是一口干枯了的井。我是说,他是
合作的,不是吗?”
“还有别的人与失踪女孩有关系吗?”
查塔姆摇了摇头说:“没有,她们两人都说她们看到他和一个失踪女孩在聊天,陪她出去过,和他告诉过我们的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就和平常的单身汉酒吧的情形一个样。他说的前后也没矛盾。这两个女孩没一个喜欢麦克莱恩。她们说他总是主动找女孩搭讪,问她们一些问题之后通常就会离她们而去。”
“问什么样的问题?”
“都是些一般的问题——姓名、住址、工作、家庭成员。都是我们问的那一套,汤姆。”
“今天你谈过话的那两个女孩,”沙利文沉思了一下问。“是哪里人?”
“一个是纽约人,一个住在河对岸的泽西。”
“班尼斯特和普雷特洛都来自城外。”沙利文提醒说。
“是啊,我知道,怎么了?”
“如果你是一个连环杀手,那么诱骗一些没有什么家人的人上当会比较容易,对不对?”
“选择时会把这作为一个因素来考虑?汤姆,那是一条思路。”
“也许吧。还有别的吗?”回答是不太多。纽约警察局传过来的协查通告提到十五个人都说他们见过这张脸,但都不能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我同意,麦克莱恩是很配合的,但是如果让他去接近女孩,诱骗那些在本地长大、家也在本地的人并送她们回家,嘿,这就比我们掌握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加高明。”
“回去再找他谈谈?”
沙利文点点头说:“好。”这是一个例行程序。作为一名潜在的连环杀手,柯克·麦克莱恩没有袭击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但是,那正是罪犯最好的一种掩护手段,这点,两人曾在弗吉尼亚州匡蒂科的联邦调查局国家学院学到过。他们也知道最愚笨乏味的例行审讯所破的案子远比侦探小说上写的多得多。警察所做的真正的工作是枯燥乏味、繁复的,脑子都会变得迟钝,谁能坚持到底谁就是胜者,事情往往就是这样。
那天早上,赫里福德的气氛有点怪。一方面,前一天发生的事把第二分队搞得有点灰溜溜的,毕竟他们失去了几位志同道合的伙伴;而另一方面,他们的头儿当了爸爸,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是一件大好事。在前往晨练的路上,每一位队员都过来与这位整夜没能入睡而显得有点疲惫的头儿握手,说上几句祝贺的话,送上一份会心的微笑,因为包括比他还年轻的一些人在内,他们所有的人都早就当上了爸爸。大家知道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所以晨练缩短了。跑完步以后,埃迪·普赖斯建议查韦斯开车回家睡上几个小时,因为根据他目前的状况,他待在这儿也干不了什么。查韦斯接受了这个建议。那天中午,他累得很快就睡着了,配来之后头痛欲裂。
德米特里·波波夫从睡梦中惊醒后也是头痛得要命。不过,事情看来不太公平,前一天他并没有喝什么酒。他猜想一定是他的身体在报复他。那天,他在伦敦西区度过了漫长而刺激的一天,紧接着的一路车马劳顿累垮了他。他一醒来就看见电视上在播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的新闻。接着他下床走进浴室进行例行的洗漱,同时服了几片阿司匹林,然后到厨房喝咖啡。他花了两个小时冲完澡穿上衣,打开手提包,把带到欧洲去的衣服都挂了起来。他想,衣服上被压皱的地方,一两天后自会慢慢舒展开来的。现在,他该叫一辆出租车到城里去。
在斯塔腾岛上,失物招领处的工作是由一位女秘书兼任的,但她厌恶这项分外活,堆在她桌子上的那些东西满是异味,有时熏得她透不过气来。今天也不例外,她不由自主地犯起了嘀咕:为什么人们一定要把这些恶心的东西扔进垃圾堆而不是——什么?她从未想过要去考虑这个问题。放进他们自己的口袋里去?连这本绯红色的护照也毫无例外地被一扔了之。约瑟夫·安·谢罗夫。她想,照片上的这个人看上去五十上下,看似有点像麦当劳的汉堡包。但是,这是一本护照和两张信用卡,这是人家的东西。
她拿起桌上的电话要通了英国驻曼哈顿的领事馆,她对接线生说了个大概以后就被转到了护照管理处。她并不知道护照管理处多少年来一直担任着英国秘密情报局外勤特工的半秘密掩护工作。在经过一番简短交谈之后,一辆驶向曼哈顿的公司卡车好歹把那只信封送到了领事馆,门卫找了主管部门,一个秘书出来把信封取走后把它送到了她的上司彼得·威廉姆斯的办公桌上。
威廉姆斯确实是一名平庸的间谍,这个年轻人还是第一次在国外实地执行情报任务。这是一份典型的既安全又舒适的工作,在一个盟国的大城市,他负责着几个特工,他们都是在联合国工作的外交官。通过他们,他搜集并有时获取到低层次的外交情报,这些情报又被送往白厅供外交部那帮同样是低层次的情报官员去判读和考虑。
这份有点异味的护照非同一般。虽然他的工作应该是处理这一类事务,但事实上,多数情况下他是为那些不慎在纽约丢失护照的人补发护照,这样的事已司空见惯,尽管这对于不得不申请补发的丢失者来说是一件头痛的事。对威廉姆斯来说,他需要做的是把身份证明文件上的号码传真给伦敦以便证明失主的身份,然后打电话到他或她的府上,希望得到失主家人或是受雇者的确认并提供护照持有人的行踪。
然而这件案子却不同。在他打出电话仅仅半个小时后,威廉姆斯就接到了白厅打来的电话。
“是彼得吗?”
“是的,什么事,伯特?”
“这本护照,约瑟夫·谢罗夫——这件事相当蹊跷。”
“怎么个蹊跷法?”
“我们了解到的那家伙的地址是一间停尸房,电话号码也是同一个地方的,那里的人从未听说过约瑟夫·谢罗夫这个人,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哦?假护照?”威廉姆斯从桌上拿起那本护照。如果那是伪造的,那造得相当不错。那么,换发一本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呢?
“不,不是,电脑里有护照号码和姓名,但是这个叫谢罗夫的家伙不住在他说的那个地方。我认为这是一起事关伪造文件的案子,记录显示他是一个入了籍的人。还要我们再查一查吗?”
威廉姆斯对这事也感到奇怪。以前他也见过伪造的文件,在英国秘密情报局的训练基地里他曾给自己伪造过假文件。对了,为什么不呢?说不定他还会发现一名间谍什么的。“好的,伯特,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明天打电话给你。”那位外交部官员应声道。
彼得·威廉姆斯现在该做的是打开他的电脑给伦敦发一封电子邮件,作为一名第一次在国外履任的年轻初级情报官员,这也是他的日常工作。纽约与伦敦太相像了,开销太大,人情淡漠,文化味浓,遗憾的是这里缺少他故乡那种诱人的韵味。
他想,谢罗夫,一个随处可见的俄国名字。伦敦有,纽约更多,许多出租车司机都来自他们的祖国俄罗斯,他们或是坐船来或是乘飞机来,他们既不懂英语又不知道到哪去寻找纽约的路标。一本丢失的英国护照,一个俄国名字。
“谢罗夫”这个名字从三千四百英里以外的地方被输入到英国秘密情报局的电脑系统中。已经有人想碰碰运气,查找过这个名字,但是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电脑的执行程序上有着许许多多名字和相关简介,所有这些都被扫描了一遍。有“谢罗夫”这个名字就已经足够了——在输入电脑的时候有时会被拼写成Seroff和Serof,当纽约发来电子邮件的时候,电脑即刻接收并将它直接送到值班军官的手上。值班军官一收到电子邮件,在邮件上打个标记后就把它发往最初过问谢罗夫、也就是约瑟夫·安德列耶维奇一案的那个人的电脑终端上。
与此同时,那个信息也以电子邮件的形式出现在比尔·托尼的台式电脑上。托尼边打印邮件边想,电脑这玩意儿太有用了。纽约。有意思。他拨通驻纽约领事馆的电话找到了彼得·威廉姆斯。
表明身份后,他问道:“有关谢罗夫这家伙的护照,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呃,是的,护照里面还夹着两张信用卡,一张是万事达,一张是维萨卡,两张都是白金卡。”不言而喻,他的意思是说这两张卡的信用额度相对较大。
“很好,你立即把照片和信用卡号码加密传给我。”托尼把传真号码告诉他。
“好的,长官,我立即办。”威廉姆斯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并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威廉·托尼究竟是干什么的?管他是谁,他反正都得挑灯夜战了,因为英国比纽约早五个小时,而彼得·威廉姆斯此时已经在想着他晚饭准备吃什么了。
“约翰?”
“嗯,比尔?”克拉克带着倦意应声回答。他从桌上抬起头,心里还不确定今天是不是该去看看小外孙。
“我们那位叫谢罗夫的朋友露面了。”英国秘密情报局的人接着说。一听到这话,克拉克的双眼立刻眯成了一条缝。
“哦?在哪儿?”
“纽约。在拉瓜迪亚国际机场的垃圾筒里发现了一本英国护照,还有两张信用卡。”他说。“对了,护照和信用卡上的名字是同一个人:约瑟夫·安·谢罗夫。”
“查查这两张卡,看看——”
“我给你们驻英使馆的法律参事打过电话,请他查查那个账号。没错,一个小时之内,应该有消息。约翰,我们能趁机休息一下。”托尼又加了一句,声音充满渴望。
“美国方面谁在处理这事?”
“格斯·沃纳,反恐局副局长。你见过他?”
克拉克摇了摇头说:“没有,不过这名字我听说过。”
“我了解格斯,他是一个好人。”
联邦调查局与各行各业都有着良好的关系,维萨公司与万事达公司也不例外。在胡佛大厦的办公室里,一名联邦调查局特工接通了这两家公司的总部,把卡号告诉了他们的安全主管。两名主管原本都是联邦调查局的特工——联邦调查局把大批已退休的特工安排到这类岗位上,从而编织了一张由老同事组成的多样化的大网。这两名主管搜索了电脑,得到了包括姓名、地址、信用情况以及最重要的近期消费额等在内的有关信息。一纸传真到了华盛顿特工的办公桌上,传真显示,英国航空公司的航班是从伦敦希思罗机场飞往芝加哥奥黑尔国际机场的。
当一名年轻特工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格斯·沃纳说了声:“来了?”
“昨晚他先是赶上了一班从伦敦飞往芝加哥的航班,然后又赶上了从芝加哥飞往纽约的航班,可能是最后一个,他拿到的是一张后舱的保留票,进入后舱后,他肯定把身份证件给扔了。”
这名特工把有关他的消费记录和航班情况交给了沃纳,他粗粗看了一遍。
“妈的。”这位人质救援小组的前主管轻声地骂道。“约翰尼,这看起来像是一场电影啊,精妙绝伦。”
“是的,长官。”从俄克拉何马城外勤处刚调来的年轻特工回答。“但是,有一件事传真上没说,那就是,此时此刻他是怎么进入欧洲的。其他的一切都有文件为证,从都柏林到伦敦有一个航班,但是从这儿到爱尔兰是没有航班的。”詹姆斯·华盛顿特工对他的上司说。
“也许他坐的是美国捷运公司的飞机。打电话查一查。”沃纳对下属下达命令说。
“是。”华盛顿应声回答。
“这事我打电话找谁?”沃纳问。
“先生,这儿有。”华盛顿指着写在纸上的号码说。
“哦,好的,我见过他,谢谢,吉米。”沃纳拿起电话拨通国际长途。“请接托尼先生。”他告诉接线员。“我是格斯·沃纳,华盛顿联邦调查局总部的。”
“格斯,你好。你够快的。”托尼说。他正准备回家去,外衣才穿了一半。
“比尔,这真是电脑时代的奇迹啊。我有可能逮到那个叫谢罗夫的家伙。他昨天从希思罗机场飞往芝加哥,那个航班大约是在你们赫里福德发生骚乱三小时后起飞的。我掌握了他在到达这里后乘坐的出租车、旅店发票和一张从芝加哥到纽约城的购票记录。”
“地址呢?”
“没那么幸运,我们只知道他用下曼哈顿的一个邮箱发过信。”托尼告诉对方,并问道,“比尔,这案子有几分胜算的把握?”
“格斯,相当有把握。肖恩·格雷迪告诉了我们名字,一名罪犯也确认了。在开始袭击前没多久,这个谢罗夫转送过大笔的钱还有十磅可卡因。我们正在与瑞士银行一起追查这笔钱,现在看来这家伙的基地在美国,太有趣了。”
“妈的,如果行的话,我们该对这狗杂种进行追捕。”沃纳自言自语地说。就他即将开始的调查而言,司法权是够用的。美国的反恐法律适用于全世界,这个法律还附有严厉的惩治条款。
“你打算试试?”托尼问。
“比尔,这回你没猜错。”沃纳肯定地回答说。“我要亲自挂帅。对谢罗夫先生的追捕已经开始。”
“好极了,谢谢你,格斯。”
沃纳打开电脑搜寻一个密码。这个案子很重要,必须加密,卷宗上的密码应该是……不,不是这个。他让电脑重新选择一个,对了,PREFECT,他记得这个字还是他在圣路易斯的耶稣高级中学学到过的。
“沃纳先生?”他的秘书告诉他。“亨里克森先生在三号线上。”
“嗨,比尔。”沃纳拿起电话说。
“小家伙逗人爱吧?”查韦斯问。
约翰·康纳·查韦斯现在正静静地躺在有塑料围栏的童车里。插在童车前小槽内的铭卡说明了他的身份,婴儿室里的武装警察更能说明这一点。在产妇房外还有一位,三人一组的英国特别空勤团士兵部署在医院的广场上——因为他们没有留军人的发型,所以不易被人认出。这样做只不过是再一次的事后补救,但是,查韦斯并不介意有人保护他的妻儿。
“他们中的大多数是这样。”约翰·克拉克同意这一说法,他还记得帕齐和玛吉在那个年龄段上的样子——这一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像大多数男人一样,克拉克总是把他的几个孩子看作是未成年的小孩,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第一次抱起他们时的情景。所以现在,当他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他确切地知道查韦斯目前的感受,因初为人父而油然而生的责任感让查韦斯感到既自豪又有点胆怯。是啊,事情本该如此。
克拉克又想,孩子像他母亲,这意味着小家伙继承了他这一边的血统,他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这小家伙做梦都在西班牙,如果他学着西班牙语长大,那么,懂得双语有什么不好呢?他对此感到好奇,略带一丝嘲讽的微笑。现在他的呼机响了,他边嘟哝边拿起呼机,一看是比尔·托尼的号码。于是,他从裤袋里摸出鞋子电话,拨通这个号码,加密系统在五秒钟后同步启动。
“是你吗,比尔?”
“好消息,约翰,你们联邦调查局正在追踪这个叫谢罗夫的家伙。半小时前,我与格斯·沃纳通过话,他们已确认昨天他是从希思罗飞往了芝加哥,然后又去了纽约。那是他的信用卡地址。对这个案子,联邦调查局动作很快啊。”
下一步是核查司机驾照,结果一无所获,他们没有发现照片。在奥尔巴尼找到这张驾照的联邦调查局特工虽然感到失望,但并不感到意外。第二天要做的事是走访设有邮箱的车站邮局的员工。
“德米特里,你回来得很匆忙。”布赖特林说。
“看来这是个好主意。”波波夫回答说。“这是一个错误的任务。彩虹部队的人非常擅长对他们实施这样的袭击,而肖恩的人干得也挺棒,我感到他们的计划虽然好,但毕竟敌方太精悍,那些人的战术技能特棒,就像我以前看到过的那样。”
“哦,这次袭击准把他们打得魂飞魄散。”布赖特林说。
“也许是吧。”波波夫随声附和。正在这个时候,亨里克森走了进来。
“坏消息。”他大声说道。
“什么坏消息?”
“德米特里,你把有些事给搞砸了,小子。”
“哦?我做错了什么?”那俄国人问。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冷嘲。
“现在还难以确定,不过对方知道在彩虹遭袭事件中牵涉到一个俄国人,联邦调查局正在调查此案。他们有可能知道你在这儿。”
“那不可能。”波波夫反驳说。“呃……是的,他们抓住了格雷迪,他有可能招供……对了,他知道我从美国飞过来,或许他早就该料到了,他也知道我使用的化名,不过那个身份没了——让我毁了。”
“情况可能是这样,不过我刚与格斯·沃纳通过话。我问了问有关赫里福德事件的情况,看看有什么东西是我必须了解掌握的。他对我说他们已经接手了一桩案子,寻找一个俄文名字,他还说,他们有理由相信那个俄国人可能就以美国为基地,一直以来与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有联系。那就是说,他们知道这个名字,德米特里,这意味着他们将会对航空旅客名单进行排查,可千万别低估联邦调查局的能力哟,老弟。”亨里克森警告说。
“我没有低估他们。”波波夫回答说。现在他倒是有点担心,不过只是有一点儿。即使在电脑时代,要检查跨大西洋飞行的每一个航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已经决定他的下一套假身份文件将使用别的名字,如琼斯、施密斯、布朗或是约翰逊,而不再使用五十年代就臭名远扬的克格勃主席的名字。他一直认为谢罗夫这个身份证上的名字是一个玩笑,现在他决定了,那个名字不好。约瑟夫·安德鲁·布朗,那是他的下一个名字,德米特里·阿尔卡季耶维奇·波波夫想,这时他正坐在顶层办公室里。
“对我们来说,这危险吗?”布赖特林问。
“除非他们发现我们的朋友在这里。”亨里克森回答说。
布赖特林点了点头,脑袋里闪现出一个念头。“德米特里,你去过堪萨斯吗?”
“你好,麦克莱恩先生。”汤姆·沙利文说。
“哦,嗨,你想和我再聊聊?”
“是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弗兰克·查塔姆对他说。
“行,进来吧。”麦克莱恩说道,他把门开得大大的,回到自己的起居室,他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他坐了下来,把电视调到静音状态。“那么,你们想要知道些什么?”
“你记得还有谁一直与玛丽·班尼斯特交往密切?”两位特工看到麦克莱恩皱了皱眉,然后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还有谁。我是说,你们知道,那是一家单身酒吧,人们进进出出,偶尔打个照面聊聊天,交个朋友什么的。”他想了想。“也许有一个家伙,不过我不知道他叫什么……高个、和我年龄差不多、浅棕色头发、块头蛮大,好像在外面打工干嘛的……但是,很遗憾,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想,玛丽和他跳过舞,喝过酒,除此之外,嗨,那地方太暗,人又挤。”
“你就是那一次送她回家的?”
“恐怕是的。我们只是在一起聊天说笑,从来没有真正相处过,就是有也是偶然的。嘿,我还从来没有打过她的主意,你知道我的意思吗?从来没有越过轨,对,是这样,我送她回家,但是连她住的楼里也没进去过,那晚上,甚至没有与她接吻道别,只是握握她的手。”他看到查塔姆在做笔录。这些是他以前曾告诉过他们的事吗?他想是的,但是不是有两名联邦警察在他的起居室里他想不起来了。
关于她的事,他大部分都不记得了。他选中了她,并把她装进了卡车,就这么些事。他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他猜测她或许死了。麦克莱恩虽然知道那个计划的部分内容,但那会让他成为一名绑架者和杀人凶手的同案犯的,他可不打算把这两件事告诉给联邦调查局的家伙。纽约现在有死刑法,据他所知,联邦政府也有这条法律。他下意识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手在长裤上来回磨蹭,整个人背靠着椅子坐着。然后他站了起来,脸朝着厨房说:“你们两位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用,谢谢,继续往下说。”沙利文说道。他刚刚发现有些东西在他们第一次面谈时被疏忽了,那就是紧张。第一次与联邦调查局特工谈话时,人们是否偶尔都会表现出局促不安呢,还是这家伙想对我们隐瞒什么?他们看着麦克莱恩喝了些水又回来了。
“怎么样,给我们说说你对玛丽·班尼斯特的印象?”沙利文说。
“俊俏,但不出众,可爱,讨人喜欢——我是说,人见人爱,有幽默感,人很风趣。乡下妮子头一回进城——我是说,她就是——小姑娘,你知道吗?”
“你不是说过没人真正和她亲近吗?”
“我不太清楚,我真的不太了解她。别人说什么来着?”
“呃,酒吧里的人说你和她的关系相当的好……”
“也许是吧,但是没那么好。我的意思是说,没到那种程度,我甚至没吻过她。”他一边品着波旁威士忌,喝着水,一边重复地说着这句话。他还说:“但愿我吻过她,但是我没有。”
“那么,在酒吧里,你和谁最亲近?”查塔姆问。
“嗨,那是个人隐私,不是吗?”麦克莱恩反驳说。
“嗯,你知道我们的办案程序。我们想更了解那个地方,它的运作情况等诸如此类的。”
“哼,我不会说的,我从不揭人隐私。”
“我不能就此责备你。”沙利文面带微笑地说。“不过,对于单身酒吧里的人而言,这好像不多见。”
“哦,那是自然,那种地方确实有些人总想着去泡妞,但我不是那种人。”
“所以,玛丽·班尼斯特失踪了,你也没注意?”
“也许,但我没想得太多。那像是一个临时社区,你知道吗?人进人出的,有的人你永远是再也见不到第二回的,他们会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再也没有打电话给她?”
麦克莱恩皱了皱眉说:“没有,我记得她没有给过我她的电话号码。电话号码簿里也许有她的号码,但是,不,我从来没有给她打过电话。”
“送她回家就是那么一次?”
“对,就是那么一次。”麦克莱恩肯定地说。他又喝了一口酒,巴不得这两个提问者离开他家。他们知道——他们能知道什么?那他们为什么又回来了呢?管他呢,在他的公寓里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他知道任何一个海龟酒店来的异性,也就是几个电话号码而已。“我是说,你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就东张西望的。”麦克莱恩禁不住脱口而出。
“没什么大事。工作需要嘛,这只是例行公事。”沙利文对这名嫌疑人说。“嗯,一会儿我们另有约会。感谢你让我们与你聊天。我的名片你还有吧?”
“有,在厨房呢,我把它粘在冰箱上了。”
“行,瞧,这个案子够我们受的。请你再想想,想到了任何事情,给我打电话,好吗?”
“一定。”麦克莱恩起身把他俩送到门口,然后转身回来继续喝他的酒。
“他很紧张。”查塔姆到了大街上才这么说。
“毫无疑问。暗地里调查他,我们得做好多事,是吗?”
“没问题。”查塔姆回答说。
“明早见。”汤姆·沙利文说。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与曼哈顿隔河相望的新泽西州泰特伯勒机场,不过,这一次换了飞机,地平线公司的字样涂在飞机尾翼上。波波夫一边和他们周旋,一边暗想他有能力从美国的任何一个地方逃出去,他知道亨里克森曾告诫过布赖特林不要对他采取过激行动。这次旅行,与其说他多少有点焦虑,不如说更多的是好奇。所以波波夫在机舱左侧的座位上稳稳地坐下,等待着飞机发动机开始启动和滑行。当湾流V型飞机的发动机开始旋转的时候,一位漂亮的空姐给他送上了一小杯芬兰伏特加酒。他想,啊,堪萨斯,一个麦田之州,也是一个飓风之州,不到三个小时就可以到达那里。
“亨里克森先生吗?”
“我是,哪一位?”
“柯克·麦克莱恩。”
“出什么事了吗?”亨里克森问道,麦克莱恩的声调让他警觉了起来。
34. 游戏继续
就像生活中发生的那样,事情总会按常规形成一种惯例。查韦斯和他的部下大部分时间与威尔克森中校和他的部下一起待在反应部队的中心,观看比赛的实况直播,不过他们也到各处走走,巡视一下有关的安全情况,但实际上他们更关注的是各项赛事。有时他们凭着那张畅行无阻的通行证甚至逛到了赛场上。查韦斯已经知道澳大利亚人几乎个个都是狂热的运动迷,而且非常热情好客。在不执勤的时候,他会踱进邻近的一家小酒吧里,一泡就是大半天,那里的啤酒不错,气氛也很友善。一听说他是美国人,他的澳大利亚“同伴”往往会请他喝上一杯啤酒,一边看着壁挂式电视上的比赛实况,一边向他问这问那。要说他不喜欢的事恐怕只有一件,那就是满屋子的烟雾。在澳大利亚的文化中,在公共场所吸烟的恶习还没有完全遭人唾弃。唉,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地方是十全十美的。
每天早上,他和他的部下都和威尔克森及其部下一起执勤。他们发现,在这个
奧运赛场上,澳大利亚特种部队与美国的特种部队几乎没什么差别。一天早上,他们来到奧运手枪射击场借用了一支点二二口径比赛用枪,与彩虹部队队员日常佩带的点四五口径手枪相比,那支比赛手枪看上去形同玩具,如果不是特意与现实中的作战射击联系起来的话,他们还发现,这里的靶标与计分系统的难度确实很大。凭借自身的经验和实力,查韦斯自认为他可以和马里队的选手打个平手,当然他还敌不过美国或是俄国的射击选手,在他看来,这两个队的射手简直神了,他们可以在电脑控制的靶纸翻转瞬间击中目标,然而,这些靶纸不会向你开火还击,这就是
两者之间的一个差别。而且,他射击成功的标准是射死真人,而不只是在黑纸靶上的四分之一真人大小的目标上钻个窟窿而已,查韦斯和迈克·皮尔斯,还有他们的澳大利亚同行们心知肚明,这又是两者之间的一大差别。他们都知道,他们所从事的行当永远不可能成为奥运项目,除非有人倡议恢复古罗马的格斗竞技,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再说,他们所从事的工作压根也不是什么体育运动,难道不是吗?即使在一个较为宽容仁慈的现代社会中,那也不可能成为一种大众娱乐的形式。查韦斯不得不承认,有时他也认为古罗马斗兽场内的竞技更有可看性,只是他不能公开表露而已,否则别人会把他视为野蛮人。恺撒万岁!面对死亡我们向您致敬
!这样的话,那这个巨碗状的建筑物就不再是奥运体育场了,难道不是吗?正因为如此,多明戈·查韦斯“少校”和迈克·皮尔斯、霍默·约翰斯顿、乔治·汤姆林森以及蒂姆·努南特工才会一起来免费观看奥运比赛,有时穿上“官员”的外衣,没人能认出他们来。
与此同时,在相距遥远的另一个半球上,德米特里·波波夫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同样在电视上观看奥运比赛,他发现观看比赛有助于分散注意力,让他不再考虑萦绕在他脑海中的一系列问题。俄罗斯国家队的表现相当出色,这自然是他最关心的;澳大利亚人作为东道主也发挥得不错,特别是游泳项目,看来这是他们酷爱的一项运动。截然不同的时区是一个大问题,波波夫要想观看比赛的实况直播时,他就不得不在堪萨斯熬上大半个夜晚,于是,当清晨他与麦克莱恩和基尔戈尔一起骑马之时,他显得有些睡眼惺忪的样子——不过这已经成为每天早晨极其惬意的一种消遣。
一如过去的十天,今晨,从西边吹来一阵凉爽的微风,冉冉升起的旭日将一抺和煦的阳光撒在那延绵起伏的草地和麦田上。那匹被称为“白脱牛奶”的马现在已能认出波波夫了,它向这位俄国佬送上一份奇特的柔情,而波波夫也报以糖果或是像今天那样从自助餐厅里拿来的苹果,一眨眼的工夫,母马就把他手中的苹果吃下了肚。波波夫此时已学会了怎么给马上马鞍,现在他正驾轻就熟地做着一切准备工作,把“白脱牛奶”牵出马棚和友人会合,然后骑上了马。
“早上好,德米特里。”麦克莱恩说。
“早上好,柯克。”波波夫满心欢喜地应答道。不一会,他们便策马飞跑起来,这回是向南,他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地向一块麦田奔跑而去。
“给我说说,当一名特工有什么样的感觉?”基尔戈尔问。这时他们离马棚已跑出了半英里远。
“实际上我们的正式名称是情报军官。”波波夫说。他想把好莱坞的误导先纠正过来,然后他接着说:“说实在的,这是一项很乏味的工作。大部分时间是花在等候会见或者填写表格上报总部上,要不就是驻外。这项工作有一定的危险——不过,也就是被人抓住而已,不会被枪毙。现在,这项工作已经变成了一桩文明买卖,通常,被捕入狱一段时间后就会被交换出狱的。当然啰,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我可是训练有素的。”也是幸运的,不过这一点他没说出口来。
“这样看来,根本不像詹姆斯·邦德所渲染的那样。你从未杀过人,也没做过类似的事啰?”柯克·麦克莱恩问。
“谢天谢地,从未有过。”波波夫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必要时,有人会替你去干那种事,他们是你的替身。不过那种情况很罕见。”
“罕见到什么程度?”
“今天一定要说吗?我几乎没想过。在克格勃里,我们的工作就是搜集情报,呈报给政府——这么说吧,更像是记者,就像你们的美联社。我们搜集的大部分情报都来源于公开渠道,如报纸、杂志和电视。你们的有线电视新闻网也许是世界上最棒最有价值的信息源。”
“那你搜集什么样的信息呢?”
“主要是外交或政治方面的情报,试图从中摸清意图。其他人搜集技术情报,如某种型号的飞机能飞多快,或某种炮弹能打多远,你知道,这些并不是我所关心的领域。我是与人打交道的,我会见各种各类的人,向他们传递口信之类,然后,把他们的回应报告给我的工作站。”
“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波波夫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后来他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就是被你们称为恐怖分子的那些人。”
“哦,像哪些人?”
“主要是欧洲人,也有些中东人。我会多种语言,我可以轻松自如地与来自不同国家的人交谈。”
“沟通起来难吗?”基尔戈尔问。
“不怎么难。因为我们的政治信仰很相近,另外,我国向他们提供武器,帮助他们培训,让他们能够使用东方集团的某些设施。和别的机构一样,我的作用就像一家旅行社,你也知道,有时候,我也建议他们去攻击某个目标,作为对我们援助的回报。”
“给他们钱吗?”这次是麦克莱恩提问了。
“给,但不多。苏联的硬通货有限,而我们出手从来就不够大方,至少我给的就不多。”波波夫说。
“这么说,你把恐怖分子派出去杀人?”基尔戈尔问。
波波夫点了点头说:“是的,这是我的一项经常性工作,这也是——”他补充说。“为什么布赖特林博士雇我的原因。”
“哦,是吗?”麦克莱恩说。
波波夫自己也不清楚,关于这个话题自己究竟能说多少。“是的,他请我为地平线公司做些类似的事。”他说。
“你就是在欧洲拼命推行这一套玩意儿的那个家伙?”
“我与各种人打交道,提出建议让他们去执行,没错,就这样,是的,我想我的手上也间接沾满了血,但是不能把这种事看得过于认真了,是不是?这是交易,在一段时期内,这就是我的买卖
。”
“好了,德米特里,这是件好事,这也是你之所以来到这里的原因。”麦克莱恩告诉他说。“约翰对他手下的人是讲信义的,你一定干得不错。”
波波夫耸耸肩说:“也许是吧,可他从来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干这些事,我猜想,他可能是帮他的朋友亨里克森拿到我在电视上观看的悉尼奥运会的咨询合同吧。”
“你说的没错。”基尔戈尔斩钉截铁地回答说。“这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这位流行病学家心里在说,好好看吧,以后再也看不到这些人了
。
“为什么?”
他们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内科医生和工程师相互对视了一下,然后,基尔戈尔问:
“德米特里,你觉得这个环境怎么样?”
“什么意思?你是指这里吗?这里很美。这些天的晨骑,你们让我懂得了很多,朋友们。”俄国佬谨慎地回答。“这天空,这空气,还有这美丽的草原和麦田,我从未想到这个世界竟会这么美。我想,这也许是因为我在莫斯科长大的缘故吧。”那是一个脏乱不堪的城市,但他们并不知情。
“是啊,嗯,那也不都是这样。”
“我知道,约翰,在俄国——嗯,我的国家并不像你们美国那样关心环保。他们差不多把里海里的一切都杀死了——那儿的鱼子酱都受到化学毒剂的污染。在乌拉尔山脉的东边,有一个地方因我们的第一颗原子弹试爆而变成了荒地。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我却听到过,那儿的公路警示牌上写着:尽快通过辐射危险区。”
“是啊,呃,如果我们不够谨慎的话,我们就会杀死地球上一切生物。”麦克莱恩接着说。
“那就是犯罪,就和希特勒分子没什么两样了。”波波夫说。“那是没开化的野蛮行为。在我的房间里,那些录像带,还有那些杂志都讲得很清楚。”
“对杀人,你有什么想法,德米特里?”基尔戈尔问。
“那要看被杀的是什么人。世界上有很多人,因种种原因他们都该死。然而,西方文明里有一个奇怪的观念,说是剥夺人的生命总是错误的——你们美国要处死一名杀人凶手之类的罪犯是难上加难,就如你们在这儿说的,要经历千辛万苦,我认为这太可笑了。”
“那么,对大自然犯罪呢?”基尔戈尔问,两眼望着远方。
“我不理解。”
“这么说吧,就是危害了整个地球,杀死了所有生命物种,污染了大地和海洋。你怎么看?”
“柯克,这也是一种野蛮行为,应该受到严惩,但怎么知道谁是罪犯呢?是那些下达命令从中渔利的企业家,还是那些领取工资听命于人的工人呢?”
“他们在纽伦堡说什么来着?”基尔戈尔问。
“你是指审判战犯吗?判决结果说,服从命令不能作为无罪的托辞。在克格勃学院里,学员受到的教育就是不必考虑什么观念问题,国家总是对的,这就是学员所学到的。”
“对,”流行病学家赞同说。“但是,你知道,当时可没有一个人赞同哈里·杜鲁门轰炸广岛的主张。”
波波夫心想,那是因为他是胜者,你这个笨蛋
。“你是问我那算不算犯罪?不,那不是犯罪,因为他结束了一个更为严重的罪恶,为了和平的重新到来,那些人作出的牺牲是必要的。”
“那么拯救地球呢?”
“我还是不太理解。”
“假如地球这颗行星行将消亡,为了拯救地球,人们该怎么办——做什么才是对
的呢?”
这场讨论充满了莫斯科国立大学课堂里关于马克思主义辩证法讨论的哲理精华——这对于现实世界而言具有很强的相关性。毁灭整个地球?简直是天方夜谭。是的,爆发一场全面核大战也许会造成那样的结果,然而,那是永远不可能的。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正是美国让这种变化成为现实。难道这两位德鲁伊特没有看到这一奇迹吗?这个世界不只一次走到过核大战的边缘,但对于今天来说,那只是已经过去了的一段历史。
“朋友们,我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可是,我们思考过。”麦克莱恩接过话茬说。“德米特里,现在,有那么一些人,有那么一股力量正蠢蠢欲动,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这里的一切毁灭殆尽,在这种情况下,就得有人挺身而出加以制止,但你该怎么做呢?”
“你不是指单纯的政治行动吧?”
“当然不是,那样做就为时已晚,到时候没人会听从这一套的。”基尔戈尔拨马向右,另外两人紧随其后。“恐怕你得采取一些较为激烈的行动。”他继续说着。
“那是什么样的行动?杀死地球上所有的人?”德米特里·阿尔卡季耶维奇略带幽默地问道。对于他的这个设问,另外两人的目光里透出相同的神情。那种神情没有让波波夫周身的血液变得冰凉,倒是让他的思维朝着一个始料未及的方向飞驰而去。这些人是一群法西斯分子,但是,他们比法西斯分子还过犹不及。法西斯分子还具备某些他们所信仰的民族精神特质,而他们愿意为了自己的信仰采取行动吗?谁会采取那样的行动呢?即使是极端的斯大林分子也不会采取那样的行动——不会的,那伙人从来就不是什么疯子,他们只是一帮政治上的罗曼蒂克分子。
正在这时,一架直升机的轰鸣声扰乱了清晨的宁静。这是地平线公司G型机群中的一架,它从公司的跑道上起飞,慢慢爬升,然后调头向右,翻了个斤斗后向东飞去——或许是飞往纽约去接更多的“工程”中人到这里来?波波夫想。楼内百分之八十的房间现在都已住满了人,虽然来人的频率减缓了,但还是不断有人到来,大多数是驾车而来的。在午、晚餐时段内,自助餐厅里几乎人满为患,实验室和其他工作间的灯光一直要亮到深夜。那些人究竟在干什么?
波波夫心中暗暗思忖,地平线公司是一家从事制药和医疗的生物技术公司,基尔戈尔是一名内科医生,麦克莱恩是一名环境工程师,他们是两个德鲁伊特分子,两人都是大自然的崇拜者,是西方国家中屡见不鲜的另一类新异教徒。从他与约翰·布赖特林在纽约的那次谈话来看,布赖特林也是一名新异教徒,可以说,那就是这些人以及他们所属公司的精神特质。波波夫想起了他房间里的宣传品,那些玩意儿说什么人类是寄生虫,对地球造成的危害远甚于给地球带来的保护,而这两个人刚才还喋喋不休地谈论着要对地球造成危害的人实行制裁——他们说得明明白白,在他们看来,每一个人都是地球的破坏者。他们打算干嘛?要杀死每一个人吗?简直是混蛋逻辑,答案是再也清楚不过的。虽然他的脑子在高速运转,其速度甚至比“白脱牛奶”奔跑的速度还要快,然而,还是不够快。
他们三人默默地骑着马蹓跶着,几分钟后,一道阴影掠过地面,波波夫抬头看着天空问:“那是什么?”
“红尾鹰。”麦克莱恩看了一眼说。“正在寻觅早餐呢。”
他们看到这个食肉猛禽飞上蓝天五百英尺,然后展开双翼在热气流上一掠而过,它低头注视着地面,犀利的目光搜寻着掉以轻心的鼠类。三人不约而同地勒马观看,他们就这样观看了几分钟,而后,一个既精彩又可怕的场面跃入他们的眼帘:那头红尾鹰猛地收回双翼,急速向下俯冲,然后又鼓动双翼,犹如一颗迅疾如飞的子弹加速前进,接着充分展开双翼,鼻子朝上,用两只黄黄的鹰爪控制着降落——
“太棒了!”麦克莱恩呵呵大笑起来。
红尾鹰此时像是一个小孩重重地往一座蚁冢上跺了一脚,用它的双爪把它的战利品扭成一团撕得粉碎,然后,双爪抓住那软软的尸体,奋力振翅高飞,朝着北方飞向它的巢穴或是它的家或是叫做别的什么。波波夫想,被它捕杀的那只犬鼠终究难逃厄运,犹如人类社会,自然界也是如此。战场上,没有哪一个士兵会心甘情愿地把平等的机会拱手相让给自己的敌人,那样做既不安全也不明智。你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打击敌人,最好能迅速而轻易地结果敌人的性命——这样也是最安全的——如果敌人不能设法适当地保护自己——那么,这是他的事了,与你无关。
就说这只鹰吧,它背朝太阳,突然间,从天上猛扑下来,连它的影子也没能让呆在洞口的犬鼠有丝毫察觉,就毫不留情地捕杀了它。他想,这只鹰准是饿到了极点,或许它还有雏鹰在嗷嗷待哺,或许它只是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不管是哪种情况,那只犬鼠软绵绵地被鹰爪牢牢抓住,就像是一只空瘪的灰祙子,很快就会被它的杀手分而食之。
“妈的,看得真过瘾。”麦克莱恩说。
“这够残酷的,但很好看。”波波夫说。
“大自然就像这一样,伙计,残酷却好看。”基尔戈尔看着红尾鹰消失在远方说道。“值得一看。”
“我得抓一只驯驯。”麦克莱恩大声说。“驯养一只鹰去消灭我的敌人。”
“那犬鼠不就濒于灭绝了?”
“不,不会的。”基尔戈尔答道。“捕食它们的食肉动物会控制其数量的,但永远不会让其灭绝的,大自然总是维持着一种平衡。”
“人类怎么去适应那种平衡呢?”波波夫问。
“人类不会去适应的。”柯克·麦克莱恩回答说。“相反,人类是在破坏这种平衡,因为他们太笨,笨得分不清好歹,对于他们自己所干的那些坏事,他们总是视而不见,问题就出在这儿。”
“那怎么办呢?”波波夫问。基尔戈尔转过头去,双眼直瞪着他看。
“这不,有我们呢!”
“埃德,这个化名一定是他多年来一直使用的。”克拉克肯定地说。“爱尔兰共和军的人近年来没见过他,但他们知道这个化名。”
“有道理。”埃德·福利在电话上承认说。“这么说,你真的想与他通话了,呃?”
“是啊,没问题吧,埃德。他让他手下的人去杀我的妻子、我女儿和我外孙,您知道吗?他们真的杀死了我的
两名战士。现在,您同不同意我去与他接触?”坐在办公桌前的彩虹六号请求说。
在中情局总部七楼的办公室里,埃德·福利局长难得这么犹豫不决。如果他同意克拉克的请求,克拉克就有了尚方宝剑,而美俄两国间的互惠规则就得以启动,有朝一日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必定会打电话来要求中情局提供微妙的情报资料,而他,福利,将不得不向他提供情报,否则,国际情报界内的和谐假象将会荡然无存。然而,福利无法预测俄国人会向他提出些什么要求。目前,美俄双方仍然在刺探对方的情报,所以,情报界内现代生活的友好规则谁都可以执行,也谁都可以不执行。你可以假装以为他们是执行这条规则的,而实际上你别把这当回事,你照样可以我行我素。这一类的接触虽是很罕见的,但在现实行动中,谢尔盖却是非常帮忙的,而他也从未要求过什么回报,或许是因为这几次行动都直接或间接有利于他的国家,不过,谢尔盖可不是一个忘记债务的人——
“埃德,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可我因为这家伙已经失去了两名兄弟,我要报仇,谢尔盖会帮助我们辨认出这个家伙的。”
“如果他还在英国怎么办?”福利敷衍说。
“您相信吗?”克拉克哼了一声。
“行了,我们不谈这个。”
“好吧,埃德。如果他够朋友,那我们就给他提一个友好的问题,我们也许能得到一个友好的回答。在这件事上,作为交换条件,我们可以让俄国的特别行动人员和我们一起训练几个星期,我愿意付出这个代价。”
与克拉克争论实在是毫无意义。对他和他妻子,现任(负责行动的)中情局外勤副局长玛里·帕特来说,克拉克一直是他俩的训练教官。“好吧,约翰,我同意了。谁去与谢尔盖联络?”
“我有他的电话号码。”克拉克明确地对中情局局长说。
“那就给他打电话吧,约翰,我批准的。”中情局局长干脆地说。“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长官,谢谢,玛丽和孩子都好吗?”
“他们都好。你的外孙好吗?”
“好。帕齐这个母亲当得不赖,桑迪帮着带杰西。”
“杰西?”
“就是约翰·康纳·查韦斯。”克拉克向他说了外孙的全名。
这名字多拗口
。福利心想,嘴上没这么说。“好了,就这样,干吧,约翰,再见。”
“谢谢,埃德,再见。”克拉克按下他电话机上的按键。“比尔,我们的请求被批准了。”
“太棒了。”托尼说。“你什么时候打电话?”
“你看现在就打怎么样?”
“把要说的理清楚。”托尼提醒说。
“别怕。”克拉克挂断了电话,按下另一个按键,此时,电话录音被启动了,他拨通了莫斯科的电话。
“6-6-0。”一个女声用俄语应答。
“我要与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通话。请告诉他我是伊凡·蒂莫菲耶维奇。”克拉克用他那流畅的俄语说道。
“是。”女秘书回答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这人怎么会有主席的直线电话号码。
“克拉克!”一个低沉而有回响的男声从电话线上传来。“你在英国好吗?”通话已经开始。这位新任国外情报部门的主席想让克拉克知道,他知道他在哪,他在干什么,不必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这里气候很宜人,戈洛夫科主席。”
“你领导的这个新单位近来一直很忙嘛,对你太太和女儿的袭击——她们好吗?”
“这事相当令人不快,不过,谢谢你,她们很好。”他们两人是用俄语对的话,克拉克的俄语像是列宁格勒的当地话——不,是圣彼得堡,约翰自己纠正了过来,这是他的另一个难以改变的老习惯。“现在我当上外公了。”
“是吗,瓦尼亚?祝贺你!真是一条特大喜讯。听到你遭袭的消息,我很难过。”谢尔盖严肃地说着。俄罗斯是一个多愁善感的民族,特别是当话题涉及到小孩的时候。
“我也是。”克拉克说。“不过,事情已经过去。我亲手逮到了一名歹徒。”
“这我倒不知道,瓦尼亚。”克格勃主席说道——克拉克不知道他是否在说谎。“说吧,你打电话来的目的是什么?”
“想请您帮忙查证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这是个化名,叫约瑟夫·安德列耶维奇·谢罗夫。这名有问题的军官——应该说是前军官——与西方激进分子合作共事。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曾唆使并组织了几次行动,杀死了我的人,包括在赫里福德对我的部下进行袭击。”
“瓦尼亚,这事跟我们毫无关系。”谢尔盖立即回答说,语气相当认真。
“我没理由认为这事跟您有关,谢尔盖,但是一个人用了这么个名字,一看就是个俄国人,他向爱尔兰恐怖分子输送金钱和毒品。多年来的经历让爱尔兰人包括贝卡谷地的人都知道他,因此,我认为他曾经是克格勃,我还掌握了他的外貌特征。”克拉克对谢尔盖作了一番描述。
“你说的那个谢罗夫是一个怪人——”
“是的,这我知道。”
“这对你重要吗?”
“谢尔盖,除了杀死我手下两名兄弟外,那次行动还直接威胁到我的妻子和女儿,是的,朋友,这对我非常重要。”
在莫斯科,谢尔盖对此有点犹豫不决。十八个月前他们曾经见过面,所以他了解克拉克。作为一名才智出众、吉星高照的外勤情报军官,约翰·克拉克既是一名危险的敌手,也是一名非凡的职业情报官。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的一名年轻同事叫多明戈·埃斯塔巴诺维奇·查韦斯。他还知道,克拉克的女儿就是嫁给了这个叫查韦斯的年轻人——事实上,他只是刚刚知道这一情况。有人把这个信息捅给了在伦敦的基里连科,但他记不得这个人是谁了。
如果克拉克提到的这个人是一个俄国人,而且竟然还是个捅了恐怖分子马蜂窝的前契卡
人员,呃,对他的国家来说,这不是什么好消息。那么他该不该与克拉克合作呢?这位克格勃主席内心在权衡着。如果他即刻应允的话,那他就不得不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否则,美国中央情报局和西方情报机构就可能不再与他合作。这事对他自己的国家是否有利呢?对他的机构是否有利呢?
“我想想我能做什么,瓦尼亚,我不能许诺。”克拉克在电话中听着。行,这意味着他至少会考虑一下。
“我想这是您给我个人帮个忙而已,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
“我知道,让我看看我能找到些什么信息。”
“太好了,再见,朋友。”
“达斯维达尼亚。”对方用俄语说了声“再见”。
克拉克取出录音带,往抽屉里一放说:“好了,伙计,让我们看看你能不能给我送些情报来。”
俄国情报机构的计算机系统虽然不如西方同行的先进,但对于脑子转得比最落后的计算机还要慢的使用者来说,技术上的高低差异算不了什么。谢尔盖不喜欢让旁人代劳,所以他学会了使用计算机,不一会,显示屏上显示的满是根据化名搜寻出来的数据结果。
德米特里
·阿尔卡季耶维奇
·波波夫
,显示屏上显示出他的代号,出生日期及受聘时间。在第一次大裁员前,他作为一名上校军官退出现役,在那一次裁员中,前克格勃人员被砍掉了近三分之一。谢尔盖看到,波波夫的上司对他的评价甚高,波波夫最擅长的是外勤作业,可惜克格勃对此再也没有什么兴趣了。最终,那个部门的所有人都被解聘,每人拿了一笔退休金后被易地安置,在那个地方,一个月的养老金大约只够五天的开销。是啊,谢尔盖心想,对此他全然爱莫能助。想从国家杜马那里得到足够的钱来维持他所在的这个精简后的机构的运作实在是太难了,尽管国家比以前任何时候都需要这个机构的存在……而这个克拉克却身兼两职,而且都对他的国家是有利的。当然,谢尔盖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先前的那些行动给苏联造成了很大的危害,但正是这些行动为他登上主席宝座助了一臂之力。
是啊,他必须帮他一把,一旦日后他要向美国人求助的话,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讨价还价的筹码。再说了,一直以来,克拉克对他都是以诚相待的。谢尔盖提醒自己,一个前克格勃军官助纣为虐袭击他的家人,对克拉克来说,这事无疑是一场难以磨灭的痛苦的记忆,在情报圈内是绝不允许对手无寸铁的平民进行袭击的。哦,在东西方冷战时期,偶尔发生过美国中情局人员的妻子受到略显粗鲁对待的事情,至于严重伤害,从未有过。除了动作粗鲁之外,只有在涉及到情报搜集这一类动真格的行动时,双方才会开始反目为仇。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情报这个行当逐渐成了一个既温文尔雅又墨守成规的行当。俄国人总是希望西方要循规蹈矩,按游戏规则办事,而西方也同样以此要求俄国人。克拉克是一位照章办事的规矩人。
谢尔盖主意已定,他把电脑上显示的有关资料打印了出来。
“有什么情况?”克拉克问比尔·托尼。
“瑞士人有点儿磨蹭。格雷迪提供给我们的账号看来是真实的——”
“是吗?”克拉克说,他还以为有可能听到的是一条“但是”之类的坏消息呢。
“是的,实际上,这个账号仍然有效,第一笔进账的大约是六百万美元,然后取走了好几十万——再后来,就在医院遭袭的当天,账号内除了剩下的十万美元外,其余的都被取出并存入另一家银行的另一个账号上了。”
“哪一家银行?”
“他们说无可奉告。”
“哦,是吗,告诉他们那个操蛋的司法部长,以后他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妈的,我们就让恐怖分子把他们的人全杀了!”克拉克扯着嗓门吼叫着。
“约翰,他们是依法办事的。”托尼提醒他说。“如果这个家伙利用律师来转账怎么办?律师的客户特权是受法律保护的,没有哪一个国家能破例。瑞士有针对通过犯罪手法搞到钱财的法律,但我们没有证据,不是吗?我想,我们可以想办法绕开法律,不过这需要时间,老伙计。”
“妈的,”克拉克说道。他想了片刻后问:“那,那俄国佬呢?”
托尼机灵地点了点头说:“对,这个问题提得好。他给每人都开了一个数字账户,当这些钱都取走后,他手上仍然还有那些账户号码,是不是?”
“操他妈的,他既资助他们,又诈取他们。”
“没错,”托尼说。“格雷迪在医院里说的是六百万美元,瑞士方面也确认了这个数字。他需要数十万美元去购买他们所使用的卡车和其他交通车辆——从警察的审讯中,我们掌握了有关这事的笔录——其余的钱原封不动地留着,然后这个俄国佬断定他们再也用不上那笔钱了,嗯,为什么用不上呢?”这位情报官说。“你知道,俄国人是出了名的吝啬鬼。”
“那个俄国佬监守自盗。他还向他们提供了关于我们的情报。”
“对此我毫不怀疑,约翰。”托尼说。
“好,那就让我们来证实吧。”克拉克捺住性子提议道。“这个俄国佬出现了,向他们提供了关于我们的情报,并从别处给他们的行动提供活动经费——可以肯定不是从俄国,这是因为,第一,俄国人没有理由要发起这类行动,其次,俄国人没有那么多钱可以到处乱撒。首先一个问题就是:钱来自何方——”
“还有毒品,约翰,别忘了。”
“对,还有毒品——从哪儿来的?”
“或许追查毒品比较容易些。格雷迪说过可卡因是药用的,那就是说它们来自制药公司。世界各国对可卡因都有严格控制。十磅这个数量很大,足以装满一个大箱子——可卡因的密度与烟草差不多,所以运送这么多的可卡因就相当于运送十磅烟草,大约是一口大箱子这么大。约翰,那可是相当大的数量级的毒品哟。这应该会在一个有人监管和守护的仓库里留下一个缺口,不论它在什么地方都一样。”
“你认为这些都出自美国?”克拉克问。
“是的,作为一个源头,世界最大的药品仓库不是在美国就是在英国。我可以让我的人查一查酿酒有限公司和别的一些企业,看看有没有失踪的可卡因,我想,你们美国麻醉品管制局也可以采取类似行动。”
“我会给联邦调查局去电话的。”克拉克立即接口问道,“比尔,我们确实知道些什么?”
“我们假设格雷迪和奥尼尔对我们说的有关这个叫谢罗夫的人的情况是真实的。这位前——大概是前苏联克格勃军官唆使怂恿发动了对赫里福德的袭击事件。基本上可以说是他出钱并提供毒品,雇请他们作为雇佣军来干这件事的。袭击失败后,他就把钱没收归己,在这一点上,我仍然相信,为了自用,他截留了这部分钱。这个俄国佬的行为不是一个个人行为——呃,我推测这可能是一个俄国黑手党组织,都是些前克格勃人员,现在在寻找一份自由职业。但是,我不明白他们有什么理由把目标对准我们呢,我们在这里的彩虹部队总部怎么说也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你说是吗?”
“当然没有。”克拉克说。
“所以说,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是,俄国人送来大量毒品和六百万美元。直到现在我还是在想,正因为这毒品和巨款,这个行动起源于美国。”
“何以见得?”
“现在还无法证实,约翰。这也许是我的感觉告诉我。”
“那他是怎么来到爱尔兰的呢?”克拉克问道,他相信托尼的感觉。
“不知道。他一定是先飞到都柏林——是的,我知道,而且还带着这么多毒品,这事太冒险了。我们得问问我们的朋友。”
“告诉警察,这事很重要。从中我们可以知道飞机航班和出发港。”
“很好。”托尼用笔记下。
“我们还遗漏些什么?”
“我打算让我在军情六处工作的朋友查查与恐怖组织合作过的所有克格勃军官的名单。我们大体上知道了此人的外表特征,说不定这对最终查明有一定的帮助。不过我认为最大的希望就是这十磅重的毒品。”
克拉克点头同意说:“就这么办。我给联邦调查局打电话。”
“十磅,呃
?”
“没错,丹,而且是纯医用的。实实在在的可卡因,伙计,在某个仓库里应该会有一块空地。”
“我打电话给麻醉品管制局,让他们赶快查查。”联邦调查局局长应允说。“你那边有什么进展?”
“我们这边有些收获,丹。”克拉克告诉他说。“此时此刻,我们正在推断这一行动是在美国策划的。”他在电话中向默里局长一一细说。
“你说这个俄国佬谢罗夫是前克格勃的,充当恐怖分子的联络人。关于他的情况还不止这么些,我们还掌握了些别的情况。”
“比尔也让军情六处盯着点,我和埃德·福利谈过这事,我还跟谢尔盖·戈洛夫科谈过有关情况。”
“你真的以为他会帮忙吗?”
“丹,大不了他拒绝帮忙就是了,我们已经到了这一步。”彩虹六号一语中的地说。
“那倒是。”默里表示同意。“我们这儿还能做点什么?”
“一旦我遇到什么问题,我会告诉你的,伙计。”
“好吧,约翰,奥运会看了吗?”
“在看呢,告诉你,我有一个分队在那儿呢!”
“喔?”
“丁·查韦斯带着一帮人在那儿。澳大利亚要我们过去看看他们的安全保卫工作,丁说他们过得很好。”
“免费看奥运,美差一桩啊。”默里局长说。
“我想也是,丹。不管怎样,有什么情况您就告诉我,好吗?”
“那当然,约翰,再见,伙计。”
“再见,丹。”
克拉克放下保密电话,身子往后一倾,背靠椅子。他在思考还有什么没有想到的,他把所想的事情,包括每一个细节,都一一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希望某个问题有可能引申出又一个看似无意的具体细节来。他从不认为作为一名警官调查一桩大案有什么难处,一名歹徒驾驶的一辆车的颜色有可能是很重要的线索,你必须记得问一下。然而,总还有一些东西是他所没有学过的,他还得信赖这里的警察,放手让他们去干。
他们确实在干。在伦敦,警察把蒂莫西·奥尼尔带进一间普通的审讯室里让他坐下,还给他送来了一杯茶,奥尼尔没有拒绝。
奥尼尔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原本他压根儿就死不开口,后来警察给他说了一则只有肖恩·格雷迪才可能知道的信息,这让他大为震惊,随之他的信念连同他的意志全都动摇了,他终于开口说话。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合不拢了。
“那个俄国佬,你告诉我们他叫谢罗夫的,”审讯官开始审讯。“他是飞到爱尔兰来的吗?”
“老弟,游泳得游好长一段距离哟。”奥尼尔与审讯官开了个玩笑。
“不错,开车过来也不容易。”审讯官赞同他的说法。“那么,他是怎么飞过来的?”
奥尼尔保持沉默。这多少让人有点失望,但这并非出乎意料。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你并不知情的事情,蒂姆。”审讯官说道,他试图以此来让奥尼尔开口。
“那会是什么?”
“这个叫谢罗夫的家伙用他带进来的所有的钱给你开了一个瑞士银行账户,不过,我们刚从瑞士方面获悉,他已经把账户里的钱全部提走了。”
“什么?”
“就在你们开始行动的那一天,有人打电话给银行,几乎把那笔款子全都转走了。可以说,你们那位俄国朋友一手给你们钱,一手又拿走这些钱。看吧”——审讯官递给他一张纸——“这是银行账号,这是转账号,六百万美元,扣除你们买车花去的,他已经转走了,我敢打赌,转到他自己的账号上了。你们这帮人交错了朋友,蒂姆。”
“这真是一个操他妈的贼!”奥尼尔怒火中烧破口大骂了起来。
“没错,蒂姆,这我知道,你从来就不是那种人,但这个谢罗夫就是一个贼,事实就是如此,我的孩子。”
奥尼尔骂骂咧咧地说了一通有悖于天主教教义的话。他熟悉那个账号,他知道这个账号曾是肖恩写下的,有理由相信这位警官没有对他撒谎。
“他是坐着一架私人商业喷气机飞到香农来的,但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
“真不知道?”
“也许他还带着那些毒品。海关的人不查有钱人,是吗?他们的一举一动显得特高贵。”
“你知道那是一架什么样的飞机?”
奥尼尔摇了摇头,说:“双引擎,尾翼像是T型,不过我真的不知道那玩意儿叫什么?”
“他是怎么到达会面地点的呢?”
“我们开着一辆车去与他会面的。”
“谁开的车?”审讯官接着问。
“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告诉你名字。”
“对不起,蒂姆,你知道我不得不问。”警官抱歉地说道。为了赢得这名恐怖分子的信任,警官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肖恩信任这个叫谢罗夫的家伙,显然他错了。你们开始行动后两小时,那笔款子就转走了。我们甚至怀疑,他就在离你们不远的某个地方注视着事态的进展情况。他简直就是在抢劫,俄国人都是该死的贪婪鬼。”警官不无同情地说着。审讯虽然有进展,但是他的双眼却平静如水。毫无疑问,房间里装有窃听器,伦敦警方正监听着通往爱尔兰的电话。
爱尔兰的警察被称为加尔达(Garda),他们始终与英国同行保持着良好的协作关系,这个时候也不例外。当地的高级警官立刻尽其所能驾车前往香农去查看飞行记录,他只想知道这十磅非法毒品是怎么进入他的国家的。爱尔兰共和军的这一战术错误只是让当地警察勃然大怒,他们中有些人出于种族原因对北面的革命运动还存有恻隐之心,但是与全世界绝大多数的警察一样,他们也把偷运毒品看作是最肮脏的一桩罪行,所以他们的同情也只是到此为止。
香农的航行调度室存有进出机场的每一个航班的书面记录,根据日期,助理调度经理在三分钟内找到了那页纸。从记录上看,确实有一架湾流型商用喷气机一大清早抵达过这里,加满油后很快就飞走了。在这份记录上还登记着机尾号以及乘务员姓名。除此之外,记录显示该机是在美国一家特许的大公司注册的。离开调度室后,这位爱尔兰警官直奔移民/海关办事处,在那儿,他找到了一位名叫约瑟夫·谢罗夫的人确实在那天上午通过海关检查。
这位爱尔兰警官在对所有有关文件拍了照后返回警署,并立即把这些资料复印传真给都柏林的爱尔兰警察总部,然后又传真到伦敦,最后从伦敦传真到华盛顿。
“妈的,”丹·默里坐在办公桌前说,“还真是从这儿开始的呢,呃?”
“看来是这么回事。”主管刑事的副局长查克·贝克说。
“顺这个线索查下去,查克。”
“那当然,丹,这件案子还相当地深呢。”
三十分钟后,两位联邦调查局的特工来到设在新泽西泰特伯勒机场的那家特许公司的办事处。没多久,他们便查明了那架湾流型商用喷气机是被一个名叫约瑟夫·谢罗夫的人包租的,租金是以保付支票的形式支付的,在这张支票上签的就是他在花旗银行开户时用的名字。然而,遗憾的是他们没能提供这个客户的照片。不巧,这班航班的乘务员眼下正在另一个航班上,当然,他们回来后不久就都会主动配合联邦调查局的调查。
离开泰特伯勒机场后,这两名特工带着所有文件的复印件又到了谢罗夫开有账户的银行分行。他们后来了解到,分行里没有人见过这个人。他们还发现,谢罗夫使用的地址正是同一个该死的邮政信箱的地址,于是,关于他的信用卡记录的调查线索就此中断。
直到这时,联邦调查局才拿到了谢罗夫护照上的照片复印件——默里局长心想,为了搞清楚一个人的身份,光有这些材料往往是不够的,而辨认一具坠机身亡者的尸体要比搜寻一名活人需要获得更多的证据才行。
有关此案的资料越来越多,默里局长的内心还是第一次感到这么乐观。他们正在有步骤地查阅这个案件的资料,他们早晚会查明这个叫谢罗夫的人的疏漏之处——不管他是不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克格勃军官——因为每个人都有疏漏的时候,一旦进入联邦调查局全体特工的视线,那么九千名有经验的特工就会开始搜寻,不叫他们停止,他们是决不会停止搜寻的。照片、银行账户、信用卡记录……下一步就是要查明钱是怎么进到他的账户上的。他必定有一名雇员和/或者保人,他们可以通过此人或者这个法人榨出一些别的情况来,默里认为,他们有的是时间去把这个狗杂种查个水落石出。
对他们来说,捕获一名训练有素的间谍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这是一桩最为棘手的案子。正因为如此,当你能把这个人送上断头台的时候,那将会让人有多高兴呵。至于恐怖活动和贩毒,那将作为一桩油水丰厚的案子移交给美国政府律师委员会去处理吧。
“你好。”波波夫说。
“你好,”那人回答说,“你不是本地人。”
“德米特里·波波夫。”俄国人回答说,同时向他伸出手去。
“福斯特·亨尼克特。”美国人握住波波夫的手说,“你在这儿是干嘛的?”
波波夫笑了笑说:“在这儿,除了学骑马,我无所事事。我直接为布赖特林博士工作。”
“谁——哦,这儿的大老板?”
“是的,没错。你呢?”
“我是猎手也是向导。”这位来自蒙大拿的人回答说。
“好极了。你不是素食主义者?”
亨尼克特心想素食主义者也不坏,他说:“不完全是。我像旁人一样爱吃红肉,不过我喜欢的是赤鹿肉而不喜欢这种怪肉。”他一边说着,一边厌恶地看着盘里的肉。
“赤鹿?”
“就是马鹿,你曾经看到过的那种最大的鹿。一头健壮的赤鹿也许有四五百磅的好肉。还有一对美丽的鹿角。”
“鹿角?”
“长在头上的两只角。不过我也喜欢吃熊肉。”
“这里的老百姓一见熊就逃。”基尔戈尔医生一边做他的意大利色拉一边说道。
“哎,伙计,捕猎是保护的首选方式。如果没人去关心照料这些动物,那么被捕杀的动物就会多得不计其数。你知道泰迪·罗斯福(1)
和黄石国家公园吧。如果你想了解猎物,我是说真正
了解,你最好成为一名猎手。”
“别在这儿争了。”流行病学家说。
“也许我不会跳邦尼-哈格舞(2)
。也许我会射杀猎物,不过,该死的,我吃我杀死的,我不只是为了要看着它们死去而射杀它们——嗯,”他补充说。“无论如何不是那些猎物。但话得说回来,这个世上有很多无知透顶的人,对于这些人我是不会在乎去向他们开枪的。”
“这就是我们之所以到这儿来的原因,不是吗?”麦克莱恩微笑地说道。
“那当然,太多太多的人他妈的带着电动牙刷,开着汽车,还有那种难看透顶的房子来到这儿。”
“是我把福斯特拉到‘工程’里来的。”马克·沃特豪斯接口说,他与麦克莱恩是多年好友。
“情况都简要地给他介绍过了?”基尔戈尔问。
“是的,长官,一切都搞妥了。你知道,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都成了吉姆·布里杰(3)
或是杰迪代亚·史密斯(4)
那样的人,情况不知会怎么样。也许给我几年时间,我能找到答案。”
“根据我们的电脑预测,大约要五年。”麦克莱恩说。
“布里杰?史密斯?”波波夫问。
“他们是拓荒者。”亨尼克特对俄国人说。“他们是亲眼看到美国西部的首批白人,他们可是传奇人物,是探险家,是猎手,也是印第安勇士。”
“是吗,印第安人可不怎么体面。”
“也许是吧。”亨尼克特说。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麦克莱恩问沃特豪斯。
“今天开着车才来的。”沃特豪斯答道。“这个地方几乎客满了,是吧?”他讨厌人挤人。
“是的。”基尔戈尔肯定地回答,他也不喜欢人挤人。“不过,屋外环境倒是不错。你骑马吗,亨尼克特先生?”
“西部的人是怎么打猎的?我可不使用运动型多用途车的,伙计。”
“这么说,你是一位打猎向导啰?”
“没错,”亨尼克特点了点头说。“我曾经为好几家石油公司搞过地质勘探,不过早就不干了,我再也不想帮助别人去毁灭这个行星了,你知道。”
又一个崇拜大树的德鲁伊特
,波波夫想。尽管这个人给他的印象是啰里啰嗦,夸夸其谈的,但对此,他并不觉得特别惊讶。
“但是,”这位猎手继续说道。“嗯,我知道什么重要。我拿了我的钱以后就把它存起来,我也喜欢打猎之类的,为此,我在山里给自己盖了一个房子——其实是买了一个养牛场——任何时候都可以打猎。”
“哦,是吗?我是说,任何时候都可以打猎?”基尔戈尔问。
“那要看情况了。渔猎警察不时来找麻烦……不过,呃,现在他不来打扰我了。”
当这个缺少心眼的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波波夫注意到,沃特豪斯给基尔戈尔使了个眼色,他立即知道原来这个亨尼克特杀死了一个警官后便逃之夭夭。这个“工程”都招募了些什么样的人?
“行了,我们都喜欢早上蹓马,你来吗?”
“那当然,我很乐意。”
“我已经感到其乐无穷了。”波波夫插了一句。
“德米特里,你身上一定有哥萨克人的血统吧。”说完,基尔戈尔哈哈大笑起来。他转身对亨尼克特说:“不管怎样,福斯特,每天早上七点前到这里来吃早餐,然后我们一起到别处去蹓马。”
“一言为定。”亨尼克特毫不含糊地应答道。
波波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说:“承蒙您的恩准,奥运会马术比赛十分钟后即将开始。”
“德米特里,别去想什么骑马跨越障碍了,你现在的水平还不行呢!”麦克莱恩对他说道。
“我看人家骑,总可以吧?”俄国佬说着就走开了。
“他来这儿是干什么来着?”波波夫走后亨尼克特问。
“他说他在这儿无所事事,但是,他为推动这个‘工程’发挥过重要作用。”
“哦?”猎手问。“怎么个推动法?”
“所有那些发生在欧洲的恐怖事件,你还记得吗?”
“记得。反恐小组干净利索地收拾了那帮混蛋。怎么,德米特里也参与了?”
“是他发动恐怖事件的,所有的。”麦克莱恩说。
“妈的,”马克·沃特豪斯说。“这么说,他帮助比尔拿到了参与奥运会安保工作的合同?”
“是的,没有这个合同,我们怎么可能把湿婆病毒传播开去呢?”
“了不起!”沃特豪斯断言道,他呷了一口加利福尼亚生产的霞多丽白葡萄酒。他想,“工程”启动后,他会想念这酒的。对了,在这里的附近乡间有好多酒窖,他确信,他无法抗拒美酒的诱惑。
(1)
Teddy Roosevelt,西奥多·罗斯福的昵称,第二十六届美国总统(1901—1909),在国内推行资源保护政策。
(2)
bunny-hugger,一九一〇至一九三〇年间流行于美国的黑人交际舞,用爵士乐伴奏。
(3)
Jim Bridger(1804—1881),美国著名探险家。
(4)
Jedediah Smith(1799—1831),美国著名探险家,曾只身进入洛基山脉中段,后南下亚利桑那,穿越沙漠到达加利福尼亚,是首位从陆地穿越西南部到达加州的美国人。
38. 自然胜地
对威尔逊·吉尔林来说,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没有人告诉过他事到临头该如何处置,他压根就没有想到“工程”竟然会在安全环节上出现漏洞。现在,他一切都完了——怎么会出这种事呢?合作还是不合作,他可以作出选择。小罐里面的东西可能被送往马里兰州迪特里克堡的美国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所去作检测,那儿的医学专家们只需花几秒钟的时间就可以知道被他带进奥运体育场的是什么东西,任何辩解都无济于事,他的生命、他的未来都将离他而去,看来他所能作出的选择只有合作,说不定这样还能为他争取到一条活路。
因此,当C-17A环球霸王Ⅲ型运输机爬升到巡航高度时,他便开口说话了。努南手拿录音机,只希望那穿透货舱区的引擎声不要淹没了吉尔林的声音。不久,事实证明,要他做到面不改色镇定自若那真是难上加难啊。他曾听说过有关某些极端环保组织的事,那儿的人认为在加拿大屠杀小海豹的人无异于特雷布林卡(1)
和奥斯威辛集中营里的刽子手;他也知道,联邦调查局曾把某些行为视为犯罪,比如把医学研究单位的实验室小动物放归自然,或者为了不让锯木厂锯掉树木而给大树钉上钉子,但是眼前这个组织的所作所为远甚于所有这些,其罪行可以说是闻所未闻。不管怎么说,这种罪行得让人们为“骇人听闻”一词重新定义。如此疯狂的宗教对于他来说是完全格格不入的,因而是不可信的。他真希望氯罐里的东西真的是氯,然而他知道那不是氯,那玩意儿连同那只背包都已被封存在塑料袋里,用绳索系在迈克·皮尔斯中士的座位旁。
“他还没来电话。”约翰·布赖特林边说边看了看表。奥运会闭幕式正在进行之中,接下去国际奥委会主席将发表演讲,呼吁全世界的年轻人参加下一届奥运会,然后乐队奏乐,奥运圣火即将熄灭……就像人类的生命之火也即将熄灭那样。这情景既令人伤感,又无可幸免。下一届奥运会难道还会有吗?全世界的年轻人还能活着听到他的呼吁吗?……
“约翰,也许他和我们一样在观看闭幕式,让他看吧。”比尔·亨里克森安慰他说。
“说的也是。”布赖特林把胳膊搭在妻子的双肩上,尽量使自己放松些。此时此刻,在体育场内行走的人们身上都会粘上带有湿婆病毒的细微颗粒,亨里克森说的没错,不可能出任何差错的。在他的脑海中正浮现出这样一幅景象:不久的将来,街道和公路上空无一人;农田荒芜;机场关闭;树木将因无人砍伐而胡乱疯长;各种动物将四处游荡寻觅食物,它们会猜想所有那些声音和两脚动物都到哪儿去了;鼠类和别的食腐动物将尽情饱餐;猫和狗将恢复各自的天性,它们的生死听凭环境决定;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将不必担心遭人猎杀;遍布四野的有毒陷阱虽然还有杀伤力,但其毒性终将挥发殆尽,农夫和其他人深恶痛绝的杀戮游戏即将画上句号。
就在今年,将再也没人为了穿上精美的白色裘皮外衣而大规模捕杀小海豹了;就在今年,这个世界将重新获得新生……倘若为此而不得不诉诸暴力的话,那么对于那些有头脑有审美观的人来说,即使付出代价也是值得的,这就像布赖特林以及手下所信奉的宗教那样是一回事,确切地说,同门宗教有着不同的派别,他们崇拜的是一个被称为大自然的综合性的生命大体系,因为他们知道正是这个大自然关爱并哺育了他们,所以他们才为她而斗争,道理就这么简单。在他们的心目中,大自然如果不是一个人的话,那么就是一种思想,这种思想具有极大的包容性,它生产并养育了他们所钟爱的一切。能为一种思想而献出生命的人,在他们的前面曾有过很多很多,难道不是吗?
“这儿离希卡姆有多远?”
“机长说要飞十个小时。”皮尔斯看了看表说。“这就像是回到了当空降兵的年代。蒂姆,我想要一副降落伞。”他对努南说。
“呃?”
“第八十二空降师,布拉格堡,那是我服役的第一个单位,老弟。”皮尔斯对这位联邦调查局特工解释说。他渴望跳伞,但是特种作战人员难得跳一回伞,他们通常由直升机送往战区,虽然这样做便于组织也更安全,但是完全没有了和战友们一起从运输机上猛地一冲而下
的那种感觉。“你认为这家伙现在想干什么?”皮尔斯指了指吉尔林问。
“简直难以想象这是真的。”
“是啊,我知道。”皮尔斯表示赞同说。“我也想,没有人会这么疯狂的,对此我根本无法想象,伙计。”
“是啊,我也无法想象。”努南回答说。他用手摸了摸衬衣口袋里的小型录音机,对里面的信息似乎还有点半信半疑。他这样录下的口供合法吗?虽然他对这个混蛋讲过他享有的权利,吉尔林也表示知道,但是,任何一个半路出家的律师都会千方百计地为吉尔林翻供。他们会说那是在一架军用飞机上被一群军人包围着而被迫作出的口供——说不定法官也会同意这种说法,法官也可能认为对他的逮捕是不合法的。努南想,管它呢,一切都无所谓,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吉尔林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逮捕他就有可能挽救数百万人的生命……他径直向飞机的无线电舱走去,接上保密系统呼叫纽约。
克拉克在睡梦中被一阵电话铃声唤醒。他一把抓过话筒嘟哝地说了声:“喂?”这才发现保密系统还没接通,过后,接线员报告说线路安全。“什么事,丁?”
“约翰,我是蒂姆·努南,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到达后,你打算干什么?我录下了吉尔林的全部口供,就像你几小时前对丁说的那样,一个字都他妈的不差,约翰。现在我们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能要找默里局长谈谈,也许还得找埃德·福利局长谈谈。我不清楚现有的法律是否适用这么一件惊天大案,我也不清楚我们是否要公开审理这件案子,你知道吗?”
“嗯,知道了。”努南的声音好似来自半个地球以外的地方。“好吧,看来有人正在考虑这些问题。”
“没错,是的,我们正在考虑,还有事吗?”
“我想没了。”
“那好,让我再睡个回笼觉。”挂了电话,努南回到货舱,查韦斯和汤姆林森看守着吉尔林,其余的人坐在蹩脚的美国空军的座位上设法打个盹,以便熬过这趟最令人讨厌的飞行。一个小时后,努南从睡梦中醒来,才发现那些梦一点也不让人感到讨厌。
“他还是没来电话。”布赖特林说道。此时电视网络对奥运会高潮部分的报道已经结束。
“我知道。”亨里克森无奈地说。“这样吧,我打个电话问问。”他离开座位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卡,按卡背面上的号码拨通了在悉尼的一位全球安保公司高级雇员的移动电话。
“托尼吗?我是比尔·亨里克森,我要你立即给我办一件事,行吗?……好,找到威尔逊·吉尔林,让他立即给我回电。他的号码是……没错,就是这号码。现在,托尼……是的,谢谢。”亨里克森挂断电话。“很快就会找到的,他不会去别的地方,也许他正在去机场的路上,他打算去黄金海岸。放松点,约翰。”这位安全主管劝说道,他并不感到沮丧。吉尔林的手机可能没电了,可能行人太多了,他没能叫到出租车赶回旅店,也可能那儿没出租车可叫——任何一种善意的解释都会让人感到一丝宽慰。
南半球,悉尼。托尼·约翰逊穿过街道朝威尔逊·吉尔林下榻的旅店走去。他知道吉尔林住的房间,因为他们在那里碰过头。他乘上电梯直奔房间,对他来说,开锁只是小菜一碟,只需把一张信用卡塞进门侧边框,挑起三角闩,他就进到房内——
——他看到了吉尔林的行李包靠在衣柜的移动玻璃门旁,在桌面上的文件夹里有他的一张前往澳大利亚东北海岸的机票,还有一张地图和一些介绍大堡礁的小册子。情况有点不妙,他查看了机票,威尔的航班二十分钟后就要起飞了,按说,现在他早该通过安检上了飞机才对,然而,他还没有离开旅店,这就太奇怪了。威尔,你在哪呢
?约翰逊心里直嘀咕,他突然想起他是来这儿干什么的,于是,他拿起了电话。
“是啊,托尼,我们那位伙计在哪儿呢?”亨里克森满怀自信地问道,接着他的脸色变了。“你是什么意思?你还知道什么?好了,如果你发现了什么新情况,打我这儿的电话,再见。”亨里克森放下电话,转身看着那两位。“威尔逊·吉尔林失踪了,人不在房里,但行李和机票还在,像是从地球上蒸发了似的。”
“什么意思?”卡罗尔·布赖特林问。
“我也不清楚,该死的,说不定他在街上被车撞了——”
“或者说,波波夫可能向人告密致使他被捕了。”约翰·布赖特林神情紧张地说。
“波波夫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亨尼克特不会告诉他的,亨尼克特自己也不知道吉尔林的名字。”但是,亨里克森想起来了,喔,妈的,福斯特不是知道散布湿婆病毒的方法吗
?喔,真该死
。
“比尔,出什么事了?”约翰·布赖特林问,从那人的神情上他明白出事了。
“约翰,我们可能有麻烦了。”这位联邦调查局前特工说。
“什么麻烦?”卡罗尔问。亨里克森作完解释后,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你是说,他们可能知道了?……”
亨里克森点点头说:“完全可能。”
“天哪。”这位总统科学顾问发出一声惊叫。然后,她话不成句地说道:“如果他们知道了,那么——那么——那么——”
“是的,”亨里克森点点头说。“那么我们就完了。”
“那怎么办呢?”
“首先,我们得毁掉一切证据。所有的湿婆病毒,所有的疫苗,还有所有的记录。所有这些都在电脑上,我们只需删除就行了。因为我们告诉过其他人不许翻印任何资料,现在再让他们毁掉可能记的一切笔记,因此不应该会留下什么书面东西。我们可以从这儿着手,从我的办公室可以联到公司所有的电脑上,把全部记录统统删除掉——”
“它们都加过密,全都加过密的。”约翰·布赖特林提醒说。
“你打算跟米德堡的密码破译专家赌一把吗?我可不干。”亨里克森对他们说。“不,那些文档统统都得删除,约翰。要知道,只有否认向检察官出示的证据,你才能免于刑事起诉。没有确凿证据,他们定不了你的罪。”
“那么证人呢?”
“在这个世界上,目击证人的作用最容易被人高估了,任何一个智力平平的律师都能把他们愚弄得像傻瓜似的。而我在给局里办案的时候,我要的是能抓在手心里的东西,能让陪审团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不管你在电视上看到什么,其实目击者的证词在法庭上毫无作用。好了,我要去办公室删除电脑上的那些玩意儿了。”亨里克森说完就走了,屋里只剩下两位布赖特林。
“我的上帝,约翰,”卡罗尔轻轻发出一声感叹说。“要是别人发现了,怎么办呢,没人会理解……”
“理解我们是要去杀死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吗?不,没人会理解。”她丈夫无可奈何地附和着。“我想乔·西克斯帕克和阿尔奇·邦克(2)
也未必能理解。”
“这么说来,那怎么办呢?”
“只有逃到国外才能脱离苦海。我们带上所有的‘工程’知情者向南飞往巴西。我们还有办法搞到钱——我用假名开了几十个电子账户,如果比尔真能删除电脑上的文件,他们也许无法用刑法来起诉我们。行,就算他们可能逮捕威尔逊·吉尔林,他只是一位证人。我不相信他们能单凭一面之词,在一个别的国家,合法地追捕我们。真正知情的也只有五十来个人——一个不落,我是说——我们的飞机足以把我们这些人送到马瑙斯去。”
在办公室里,亨里克森打开他的个人电脑,调出一份加密文档,这份文档记载着连接地平线公司每一台电脑的电话号码和进入密码以及与“工程”有关的所有文档名。他通过调制调解器打开所有文档名,搜索那些必须删除的文档,然后用鼠标一一点击,把这些文档送往回收站,彻底删除,而不是仅仅删除它们的电子地址密码。他发现在操作过程中他竟然浑身冒汗,删除过程整整花去了他三十九分钟时间。删除结束后,他相信所有文档都已被彻底销毁。他又检查了一遍文件列表和记忆库,看看还有没有残存的文档名并进行了一次全球搜索操作,然而,一个都没了,所有那些文档现在都已被彻底干净地删除了。太好了。
好了,亨里克森自问,法官的手中还会有什么东西呢?他们有可能拿到吉尔林手里那只散布湿婆病毒的小罐。那没什么好辩解的,但是,说实在的,那又能说明什么呢?如果是内行看到的话,那就意味着吉尔林一直携带着一件潜在的生物武器。吉尔林可以在美国律师面前声称那是地平线公司的产品,但是,又有哪一位“工程”有关生产人员会承认曾经生产过这种产品呢,所以说,没有
,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可以支持吉尔林的指证。
此外,亨里克森屈指算来,完全了解“工程”内情的地平线公司职员和全球安保公司雇员一共是五十三个人;试制A、B两种类型疫苗可以解释为进行医学研究。湿婆病毒以及库存疫苗在数小时内就可以被焚毁,根本不会留下一丁点物证。
这就够了——嗯,差不多够了。他们手里仍然有个吉尔林,亨里克森相信,吉尔林如果开口说话的话——他会招供的,因为联邦调查局有办法从疑犯的口中掏出情报——那么,布赖特林以及包括他本人在内的许多人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他们也许可能不被定罪,但是免不了会遭遇到庭审带来的种种尴尬——以及诸如有可能引发的同事间相互揭发以及“工程”成员间不负责任的相互攻谄等这类事将交织在一起,真是砍不断理还乱……还有那个波波夫,有可能把约翰·布赖特林和他与一系列恐怖活动联系起来,不过,他们可以指证波波夫是杀害福斯特·亨尼克特的凶手,从而把他试图制造的案子搅成一潭浑水。
最理想的一种结果是当法官们正千方百计取证立案的时候,他们发觉所有涉案人员已经远走高飞,可望而不可即了,就是说,这些人已经到了巴西马瑙斯以西森林中的“工程”后备基地。他们这些人到那里去安身,他们会受巴西引渡法的庇护,在他们看来,这是一部能够保护他们的极为有利的保护性法律,在那里他们可以学会适应热带雨林的生活环境……没错,那样做是明智的。他想,对了,他有一份“工程”全体人员的名单,这些人对“工程”的真相一清二楚,一旦被联邦调查局捕获受审的话,他们都得上绞刑架。他把这份虔诚信徒的名单印了一份放进衬衣口袋里。干完这件事,他把后路也考虑周全了,此后,亨里克森回到布赖特林那间屋顶办公室里。
“我已通知机组人员作好起飞准备。”当亨里克森走进办公室时,布赖特林告诉他说。
“好。”亨里克森点点头说。“我想眼下看来巴西这个地方实在不错。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召集所有关键人士向他们说明怎么应付目前的局面,在被人提问的时候,怎么回答。约翰,我们能挺过这一关的,但我们必须随机应变。”
“那这个地球怎么办?”卡罗尔·布赖特林沮丧地问。
“卡罗尔,”亨里克森说。“首先,你得管好自己,蹲在马里恩联邦监狱里是拯救不了大自然的,如果我们能随机应变的话,我们就能对任何审讯我们的人翻供,没有证据,我们就会平安无事,伙计们。现在”——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份名单说。“这些人都是必须保护的,一共五十三位,四架湾流型商用飞机就停在外面。大家都可以飞到‘工程’后备基地去。对此还有什么疑问吗?”
约翰·布赖特林摇摇头说:“没有。我跟你们在一起,从法律上说,我们这样做没什么问题吧?”
亨里克森满有把握地点了点头,说:“我看没什么问题。问题倒是在波波夫身上,不过,他是一个凶手。起飞前,我准备把亨尼克特被杀一事报告当地警方,这样一来,波波夫作为目击证人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让警方误以为是波波夫为了免于一死而编造故事似的。我再录下麦克莱恩和基尔戈尔的证词一并交给当地警方。虽然这些东西不足以定他的罪,但是也足可以让他难受一阵子。这就是我们要做的,把束缚人的证据链一一打破,降低目击证人证词的可信度。一年过后,或许一年半以后,我们就会让我们的律师坐下来与当地的美国律师面对面地交谈,然后我们就重返家园。在这之前,我们只得委屈一下待在巴西,在那里,你们也可以通过互联网做点生意,不是吗?”
“嗯,这可比我们预先计划的要差多了,不过……”
“是啊,”卡罗尔随声附和地说。“不过,这总比呆在联邦监狱里等死要好。”
“那就行动吧,比尔。”约翰·布赖特林命令道。
“现在,我们怎么处理这事?”克拉克睡眼惺忪地问。
“呃,”汤姆·沙利文说,“首先我们去找主管纽约分局的副局长,然后找一位美国律师洽谈一下关于刑事立案的问题。”
“我看不行。”克拉克反对说,边说边揉了揉眼睛,伸手拿了杯咖啡喝下。
“你知道,我们既不能强行拘捕他们,也不能狠揍他们一顿,我们是警察,不能知法犯法。”查塔姆强调说。
“这事永远拿不到法庭上去,再说了,谁说你们就一定能胜诉呢?要掩盖这件事的真相难度有多大?”
“没法估计,我们手上有两个女孩失踪案,她们可能死于谋杀——进一步说,如果事情果真像我们的朋友波波夫所说的那样——那就是犯罪,无论从联邦还是州法律来说,上帝,那又是一起阴谋活动……所以我们需要法律,克拉克先生。”
“也许是这样,话又说回来,你看,从出警到堪萨斯的一个具体地点尚不清楚的地方并授权逮捕美国首富中的一位最快要用多长时间?”
“那是需要一些时间的。”沙利文坦率地说。
“光搜集了解案情至少要好几个星期。”查塔姆说。“我们需要请教专家,请专人对氯罐进行检测——而自始至终那些疑犯都会忙着销毁每一件物证。确实不容易,但你知道我们在局里干的就是这活。”
“我想是吧。”克拉克含糊其词地回答说。“不过,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他们很可能已经知道,吉尔林这家伙现在落在我们手里,由此他们可以推测他会告诉我们些什么。”
“千真万确。”沙利文表示同意。
“也许我们可以试试别的办法。”
“那可能是什么办法呢?”
“我也不清楚。”克拉克无可奈何地说。
录像带在“工程”的传媒中心已经制作完成。他们原本想在那儿为这场瘟疫的幸存者制作一些有关大自然的录像带。对于行动实体的“工程”而言,这样的结局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柯克·麦克莱恩显得特别沮丧,但是在讲述他、谢罗夫、亨尼克特和基尔戈尔曾津津乐道的清晨遛马一事的时候,他表现得相当出色。然后,轮到约翰·基尔戈尔医生讲述他发现那两匹马的前后过程,接着,由麦克莱恩讲述尸体是怎么被发现的以及基尔戈尔亲手做的尸体解剖才发现了那颗结束福斯特·亨尼克特生命的点四四子弹。录完像后,他们来到门厅与先前等候在那儿的人会合,最后,一辆小巴把他们送上正在待命的飞机。
上了飞机,他们得知这里距巴西马瑙斯有三千五百英里的航程,大约需要飞行八个小时,这段航程对于湾流Ⅴ型飞机来说算不了什么。第一架飞机里空空荡荡的,除了布赖特林夫妇、比尔·亨里克森和负责“工程”湿婆病毒这部分工作的主要科学家史蒂夫·伯格外,没有别的乘客。飞机于当地时间早上九时起飞,下一站便是巴西中部的亚马孙谷地。
结果证明,联邦调查局确实
知道堪萨斯的这个具体地点。派驻当地的联邦调查局两名特工随车出发时正好看到有几架飞机起飞升空,按照惯例,他们把这一情况向驻地派出机构作了汇报,由驻地派出机构再上报华盛顿。然后,他们就把车停在路旁,就着饮料,吃起了麦当劳的汉堡包,看看麦田中央那几座不该建在那儿的楼房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在夏威夷的希卡姆空军基地。C-17运输机上新的一波机组人员替换下了原机组人员,在添加了油料后,又向加州北部的特拉维斯飞去。查韦斯和他的队员没有离开过飞机半步,他们只是看着新来的机组人员带着盒饭和饮料登上飞机,然后各就各位,准备接下来的六小时飞行。查韦斯无意中听到,威尔逊·吉尔林试图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正在大谈特谈什么大树、禽鸟和鱼类这样的玩意儿,当然,他的高谈阔论并不是有意要劝说一位初为人父兼内科女医生之夫的人接受他的观点,他只是海阔天空地与人聊天而已。努南出于礼节,只是听着并录下他们的对话。
飞机向南飞去,机上一片寂静。对悉尼发生的事毫不知情的那些人满腹狐疑地猜测到出事了,但是他们无法与第一架飞机上的人进行联络,对于“工程”的目标,他们只是听过简单介绍——就像地平线公司许多雇员一样,他们只是拿钱干活,干他们培训过的活。他们现在飞行在一条向南的航线上,去到赤道以南的一个目的地。一年前,当“工程”后备基地竣工时,他们曾去过那儿。那儿也有一条足以供商用喷气机起降使用的跑道,但是缺少堪萨斯那样的导航设施,所以只能在大白天里按目视飞行规则来使用。如果发生任何问题,飞机就将降落在目的地以东九十八英里外的马瑙斯城机场,那里能提供包括维修在内的全套服务。
虽然“工程”后备基地备有必需的零配件,而且每架飞机上配有一名训练有素的机械师,但是他们还是愿意把大修的活让别人去做。再过一个小时,他们将飞越墨西哥湾,然后折向东面飞越古巴上空的国际旅行走廊。据气象预报,一路下来直到委内瑞拉,天气情况总体不错,在委内瑞拉上空,有可能出现几块雷雨云团,但那算不上是什么大问题。在第一架飞机上的那几位地位显要的乘客正急着盼着尽快离开这个国家,从他们曾想拯救的这个地球行星的表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沙利文问,然后他转过头去。“四架喷气机刚刚飞离堪萨斯那个地点一直向南飞去。”
“有什么办法可以跟踪它们吗?”
沙利文耸耸肩说:“也许空军可以。”
“那我们怎么办?”克拉克厉声问道,然后他打通了兰利的电话。
“我可以试试,约翰,但是要让空军迅速出动帮忙可不太容易。”
“试试看,行吗,埃德?四架湾流型商用喷气机从堪萨斯中部起飞向南飞去,目的地不明。”
“好吧,我给国家军事指挥中心打电话。”
做这么一件事,对中情局局长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在国家军事指挥中心值班的高级军官是一位刚从美国驻北约空军战斗机群指挥官位置上轮换来干办公室工作的空军二星将军。
“那么,让我们干什么呢,长官?”将军问。
“一个半小时前,四架湾流型商用喷气机从堪萨斯中部起飞,我们得监视它们。”
“用什么去监视?我们所有的防空战斗机都部署在加拿大边境上,不可能让它们飞往南边,再说,它们也赶不上。”
“搞一架预警飞机如何?”福利问。
“预警飞机归兰利的空中作战司令部管辖——是我们的兰利,不是你们的那个兰利——嗯,也许其中一架正在执行缉毒监视任务,或许是训练任务,我可以查一查。”
“查吧,我等着。”埃德·福利说。
这位身着蓝色制服的二星将军可真不错,他不但查了,而且打电话给位于夏延山的北美防空司令部,命令他们对四架湾流型喷气机进行监视,因为那里的雷达可以覆盖整个美国。不到一分钟,一道计算机指令就被送达到联邦航空局,要求协查飞行计划,看看有哪些飞机提出过国际航班申请的。北美防空司令部还报告说,此刻有两架E-3B预警飞机在空中执行任务,一架在新奥尔良以南三百英里处执行缉毒任务,另一架在埃格林空军基地的南边与驻扎在那儿的几架战斗机一起,以彭萨科拉海军航空站的一架海军飞机为假想敌,正在进行常规训练。得悉这一情况后,他打电话给位于弗吉尼亚泰德沃特的兰利空军基地,向作战指挥官传达中情局局长的要求。
“长官,此举的目的是什么?”当电话接通后,将军问福利。
“无可奉告,但是这件事非常非常重要。”
将军把这话转达给兰利基地指挥官,却没有把指挥官那暴跳如雷的反应反馈给中情局局长。这一反应该反馈给空中作战司令部的四星将军,这时他正好在办公室里,没在F-16战斗机上。这位四星将军虽然嘴里嘟嘟哝哝的,但还是同意照办,他想,中情局提出这一请求不会没有充分的理由。
“如果你想要知道为什么的话,你可以知道。预警飞机能飞多远?”
“我不知道。这种湾流型喷气机的时速为多少?”
“嗨,长官,这种新机型湾流Ⅴ,可以一直飞到他妈的日本,我还得派空中加油机去支援呢。”
“好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为了让我们与目标保持监视接触,我该打电话给谁?”
“北美防空司令部。”他把电话号码告诉中情局局长。
“好,谢谢,将军。中情局欠你一个情。”
“我会记住的,福利局长。”美国空军少将说。
“我们很幸运。”克拉克听着。“空军给我们派了一架预警飞机,它们飞到哪儿,我们就可以一直跟到哪儿。”埃德·福利说,因为他不清楚预警飞机在半路上还得加油,所以他的话多少有点夸大其词。
上面说到的那架预警飞机是已有十年机龄的哨兵E-3B特种电子设备机,十五分钟后,它接到指令,驾驶员把指令转告机上的上级指挥军官,这位少校军官反过来请求北美防空司令部提供进一步信息,等他收到后,第一架湾流型喷气机已经离开美国领空十分钟。来自夏延山的指令使这次跟踪飞行变成了一桩难事,其难度恐怕不亚于驾车前往当地的一家7-11便利店。一架加油机从巴拿马起飞后将在加勒比海上空与该机会合,一直是饶有趣味的防空演习突然间变成了一场味同嚼蜡的无聊游戏。
根据老式的波音707-320B改造的哨兵E-3B预警机与萨瓦纳公司制造的商用喷气机同速飞行着,并在商用机后面五十英里处保持编队位置。只有空中加油那短暂的行动才会打破这种状况。这架雷达飞机的呼号为“鹰-29”,其卫星雷达能够把包括雷达图像在内的一切讯号传送到科罗拉多的北美防空司令部。除了三名操纵员监视着被他们跟踪的四架湾流型喷气机外,雷达飞机上的大多数机组人员都无所事事地坐在舒适的座位上,不少人甚至打起了瞌睡。
没过多久,情况就清楚了,这几架湾流型喷气机的航向笔直向南,相互间保持着五分钟或者四十一英里的间距,毫无诱骗企图,甚至不作任何海上低空飞行,尽管他们知道,这样做对飞机的机体不利,而且毫无意义地耗光机上油料。对于监视飞机来说,这些都不成问题,因为监视飞机能够发现漂浮在水面的垃圾袋—―在缉毒过程中,经常会这样做,因为这是贩毒者为转运可卡因或者甚至在州际公路上为了强制限速而采取的其中一种办法——因为一旦时速超过八十英里便会被雷达-计算机系统自动跟踪,除非操纵员给计算机下达停止的指令。然而,现在他们所监视的是按照惯例穿梭往返的商用飞机,加上这四架湾流型商用喷气机航线笔直飞行状况正常,正如雷达飞机上的一位操纵员所说的,他们在犯傻,就算是海军陆战队也可以不按指令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这几架飞机。
这个时候,克拉克正在一架由华盛顿出发飞越波托马克河向里根国家机场飞去的往返航班上。飞机准备降落,一位中情局雇员把克拉克一行人接上停在机场外的“公司”车后便驱车二十分钟到达兰利这幢老总部的七层大楼。德米特里·波波夫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来到这幢特殊的建筑物里,甚至胸前还佩戴上一枚“来宾—需护卫”的徽章。克拉克把波波夫介绍给局长。
“欢迎。”福利局长操着纯正的俄语说。“我想你以前从未来过这里吧。”
“就像您从未到过捷尔任斯基广场二号一样。”
“啊,我去过那儿,”克拉克一下子反应道。“事实上,我还到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的办公室去过。”
“太了不起了。”波波夫惊叹地说,同时在主人的引导下入座。
“好了,埃德,这帮家伙现在究竟到哪了?”
“他们已越过了委内瑞拉北部上空正向南飞去,目的地可能是巴西中部。联邦航空局告诉我们说,他们依法提出过一份飞往马瑙斯的飞行计划。我想那是一个橡胶之国,好几条河流在那儿汇聚。”
“他们对我说过,那儿有一整套像堪萨斯那样的设施,只是规模小点罢了。”波波夫对他的主人说。
“能不能让我们的卫星对那儿实施侦查?”克拉克请求中情局局长。
“一旦我们知道那儿的确切位置,那没问题。预警飞机在空中加油时落后了一段距离,不过现在离目标也就一百五十英里,问题不大。机载预警系统显示四架商用飞机飞行状况正常,一直保持巡航速度。”
“一旦知道它们的目的地……那我们怎么办?”
“我也不清楚。”福利无可奈何地说。“我还没想得那么多。”
“这件刑事案子也许是一只烫手山芋,埃德。”
“喔?”
“没错。”克拉克点了点头说。“如果那帮人很精明,我们必须设想他们是一群精明的人,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销毁一切犯罪的物证。我们只有目击证人,你想想,在飞往巴西的四架湾流型飞机上都有哪些人呢?”
“所有知道内情的人。出于保密考虑,你是想把知情人数压缩到最少,是吗——因此,你以为他们是去那儿练习合唱的?”
“什么?”波波夫问。
“审讯开始时,他们那帮人为了应付联邦调查局必须编造一套口供。”福利解释说。“因此,每一次他们都必须统一口径,唱同一个调。”
“埃德,如果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你会做什么?”彩虹六号明智地问。
福利点点头说:“是啊,大概也会这样做吧。行,我们该做些什么?”
克拉克盯着中情局局长的眼睛说:“拜访他们一下,如何?”
“谁授权这样做?”福利局长问。
“我还是中情局的人,我向您报告,埃德,还记得吗?”
“上帝,约翰。”
“您允许我在一个恰当的集结待命地点集合我的队伍吗?”
“在哪儿?”
“我想,布拉格堡。”克拉克建议说。福利无可奈何地表示同意。
“同意了。”得到局长的许可后,克拉克走到这狭小办公室的那一头,拿起办公桌上的保密电话,与赫里福德通话。
阿利斯泰尔·斯坦利的伤情恢复得很好,他可以在办公室工作上一整天而不至于累得趴下。克拉克赴美后,暂由他负责这支严重缺员的彩虹部队,克拉克没来得及处理完的问题,现在由他处理,比如,招募新队员以填补两名阵亡队员留下的缺额。目前,队员们的士气相当低落,还有两名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队员失踪,让其他队员强忍悲伤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尽管每天早晨他们仍然照例出操,每天下午仍然练习射击以保持状态,随时待命,这通常被认为是不可能做得到的,然而,回想起来,在彩虹部队所执行的任务中,至今为止有哪一项任务像是有可能完成的呢?当保密电话的铃声骤然响起的时候,斯坦利伸手拿起话筒。
“喂,我是阿利斯泰尔·斯坦利。”
“你好,阿尔,我是约翰,我现在在兰利。”
“该死的,发生了什么事,约翰?查韦斯和其他人都好吗,还有——”
“丁和其他人从夏威夷出发,现在正在回加州的路上,阿尔,他们在悉尼逮住了一名主犯。”
“太棒了,这混蛋干了些什么?”
“阿尔,你现在是坐着的吗?”
“是的,约翰,当然是坐着的,怎么了?”
“听好,我就长话短说了。”克拉克以命令的口吻下达接下来的十分钟内必须完成的任务。
“真他妈该死的。”在克拉克下达完任务后,斯坦利接着问道:“你确信无疑吗?”
“千真万确,阿尔。我们现在正在跟踪那四架飞机上的阴谋者,看来他们正飞往巴西中部。好了,我命令你集合所有的人,飞往布拉格堡——北卡罗来纳的波普空军基地——带齐装备,阿尔。我们很可能还得南下到丛林里去……去,嗯,果断处置那帮人。”
“知道了。我会把这儿的一切安排妥的。要最快速度吗?”
“一点没错。告诉英国航空公司我们需要一架飞机。”克拉克继续说道。
“太好了,约翰,我去办。”
在兰利,克拉克心里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在弄清楚即将发生什么事之前,他必须把自己身上所带的重要物件放在一个妥善的地方。不错,阿利斯泰尔会千方百计地让英国航空公司准备一架飞机,把他的人直接送到波普,然后,从那儿——这以后的事,他还得好好想想。他也得跟威利·拜伦上校一起去那儿,去特种作战指挥部一趟。
“一号目标正在下降。”一位操纵员用机上内部通话设备报告说。一位正在看书的高级管制员抬起头,开启雷达显示屏确认了这一情况。此时,“鹰-29”正违反国际法,未经巴西方面允许飞行在巴西上空,地面的空管雷达系统把它发出的应答信号判读为是一架民用货运航班——通常都是这么做的——没有谁会去惹怒它们。情况确认后,那位高级管制员打开卫星无线电台向北美防空司令部报告,可惜他并不知道,北美防空司令部随后又把这一情况转告给中情局。五分钟后,二号目标也开始下降,这两架飞机正减速飞行,从而使得“鹰-29”多少赶了上来。高级管制员告诉机组人员继续保持原先的航向和速度不变,他询问了一下燃料情况,得知他们还得飞行八个小时,机上的油料足够让他们返回俄克拉何马城外的廷克空军基地。
在英国,彩虹部队使出了英国航空公司这一招。十分钟的检测工作结束后,英国航空公司给彩虹部队指派了一架在伦敦以北一小型商用机场待命的波音737-700客机。彩虹部队队员们将乘坐卡车赶到那儿,于是,一阵哨声把驻扎在赫里福德的英国陆军运输连的士兵唤起。
望着三重树冠层丛林的最顶上一层,约翰·布赖特林心想,这多像是一片绿色的海水啊!在落日的余晖中,他可以看到那么多河流宛如一条条银色的小路,而苍茫大地却几乎不见了踪影。这是地球行星上最富有的一个生态系统,一个他还没来得及进行深入研究的生态系统——不过,布赖特林想,现在他有了这个可能,或许在明年什么时候他就可以好好地研究一番了。“工程”后备基地是一个既坚固耐用又极其舒适的设施,它有一个六人维护小组,有自身的供电系统,还有卫星通讯系统以及充足的食物储备。他不知道在这四架飞机上谁可能是手艺超群的大厨。在这儿,也像每一次“工程”开展活动那样,都会有一次劳动分工,在这支劳动大军中,他自然是一位无可争议的领袖人物。
纽约,宾厄姆顿。几名维护人员正在把几只贴有生物危害标志的容器装进焚化炉。其中一名维护工想,这个火炉真够大的,同时焚烧几具尸体一点都不成问题——另外,只要看看炉内隔热层的厚度,你就知道炉内的温度有多高了。容器装进炉后,他拉下三英寸厚的炉门,上好锁,按下点火按钮。他听到煤气喷射的声音,看到从闪闪发亮的炉膛内蹿起的火焰,于是,所有的一切就灰飞烟灭了。这里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地平线公司经常销毁这种或那种生物物质。这位维护人员以为,这回焚烧的也许是艾滋病活病毒,他听说,公司在这个领域里做了大量的工作。正在此时,他看了看夹在写字板上那三页纸,那是从堪萨斯传真过来的特别命令,命令的每一行都经核对后被打上钩的。装进炉内的所有容器现在都变成了灰烬,可不是嘛,这个焚化炉甚至可以把金属板熔化掉。
现在,冉冉升上天空的就是“工程”唯一的物证,而维护工根本就不知道,对他来说,G7-89-98-00A容器只是一个塑料容器,他压根就没听说过世上还有“湿婆病毒”这么一个词。根据操作规程,他来到办公桌上的电脑旁——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台电脑——按工作命令上所列出的已销毁的项目一一输入电脑。于是,这一信息就进入了地平线公司的内部网并一下子就出现在了堪萨斯的显示屏上,维护工当然不知道这一情况。显示屏上随后就显示出一系列专门的指令,技术人员便拿起电话向另一名维护工传达指令,维护工又按照电子记事本上的电话号码打电话给下一位。
“好,谢谢你。”比尔·亨里克森听完电话后回答说。他放下机舱电话,径直朝布赖特林夫妇走去。
“妥了,伙计们,宾厄姆顿干得漂亮,所有的湿婆病毒,所有的疫苗统统被付之一炬,‘工程’曾经有过的真实物证现在都消失了。”
“我们得为此而感到庆幸吗?”卡罗尔望着舷窗外正在接近的地面伤感地说。
“不,我希望你该为免于被控谋杀而感到庆幸,博士。”
“他说得对,卡罗尔。”约翰·布赖特林说,话音中充满哀伤。离地面越来越近了。得了,他开始自我安慰起来,他还有不少资源,还有一帮人,这一回的挫折难道意味着从此他将放弃自己的理想吗?当然不是,地平线公司的董事长告诫自己说。在他的脚下,在他们正在下降的这片绿色大海的下面,有着多种多样的生命——正是因为这个理由,他才让他的董事会把建造“工程”后备基地大楼选在这儿,只有生长在这儿的树木和植物才含有新的化合物元素——也许可以用来治愈癌症,谁能说得准呢?他先是听到飞机的阻力板放了下来,没过多久,起落架也放了下来,三分钟后,飞机嘭的一声降落在沿路建有实验室和住宅楼的公路跑道上。在飞机的反推力装置开启后,滑行速度减慢了,飞机慢慢地停了下来。
“好,一号目标降落地面。”空管员报告确切位置,接着调整屏幕图像。怎么那儿还有几幢建筑物?嗯,好嘛,他用电脑精确测定目标位置,立即把这一信息发往夏延山。
“谢谢。”福利把目标的精确位置记在小本上。他对克拉克说:“约翰,我有了他们所在位置的准确经纬度,我将要求卫星给我们多拍几张照片。喔,两三小时后照片就该出来了,那得看那儿的天气如何。”
“这么快?”波波夫问道。他从七层楼的窗户向外望去,看到路旁的贵宾停车场。
“这只是一道电脑指令。”克拉克解释说。“我们的卫星始终在那儿的上空。”
实际上要等上两三个小时,这让他感到这段时间不短,肯定是为了方便把卫星放在了错误的位置。
英国时间子夜过后,一架载着彩虹部队的飞机顺利地飞离了卢顿机场的跑道,飞机转了一圈之后向右飞过了位于机场停机坪外的汽车装配厂,然后向西飞往美国。英国航空公司为这次航班配备了三名乘务人员,他们不停地为彩虹部队队员们送吃送喝的,一路上,队员们好吃好喝,然后美美地睡了一觉。尽管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去美国,而且还要带齐全部的作战装备,斯坦利什么也没告诉他们。
巴西中部的丛林上空,蓝天清澈明朗。第一架KH-11D于当地时间晚上九时三十分飞越那儿。机上的红外照相机把当地的全部地貌地物拍成三百二十帧照片,另外还有九十七帧可视光谱图。所有这些图像立即被传送到一颗通讯卫星上,然后由这颗卫星定向发射给华盛顿附近的弗吉尼亚贝尔沃堡天线场。一条地面通信线路从那儿把图像传输到位于杜勒斯机场附近的国家侦察办公室大楼,然后又从那儿通过另一条光纤通讯线路把图像传输到中情局总部。
“这看上去很像是一种叫香草的植物。”在福利的办公室里,一位值班的高级照片分析师告诉他们说。“楼房分布在这里,这里,还有一幢在这里。地面上有四架飞机,很像湾流Ⅴ型——这种机型的机翼比较长。这是一个民用机场,有跑道灯,但没有仪表着落系统装置。我想油库是在这里,这里是电厂,从排出的羽状烟云来看,可能是柴油发动机系统。从窗户灯光类型来看,这像是一幢住宅楼。有人把这儿建成了使我们颇感兴趣的自然胜地,是吗?”这位分析师问。
“像是这么回事。”克拉克附和道。“还有些什么?”
“在九十英里半径范围内没什么了。这里以往是一片橡胶种植园,然而这些楼房从来没住过人,所以我说这是一个闲置的种植园,谈不上文明。这下面的火是这么回事,”——他用手指了指——“是篝火,也许是本地人,印第安部落人或这一类人留下的。这个地方很荒凉,先生,准是哪个讨厌鬼弄了这么个地方,这么孤寂、偏僻。”
“好吧,把拉克罗斯图像给我们拿来,另外,如果有了目视亮度图像,我也想看看。”福利说。
“利马时间七时二十分左右,我方卫星将直接飞过另一架飞机的上空。”他说的时间是指当地时间。“天气预报看来不错,应该可以拍到清晰的图像。”
“这条跑道有多宽?”克拉克问。
“喔,看来有七千英尺长,大约三百英尺宽,标准宽度。跑道两侧,他们砍倒了一百码——或许是一百米宽的林带。所以,只要混凝土路面厚度够的话,可以停一架中型飞机。河的这儿有一个码头,实际上这不是亚马孙河,而是内格罗河,河上没有船。我想那是在建造过程中被遗弃的一个码头。”
“我没看到什么电话线或高压线之类的。”克拉克接着说,两眼紧盯在照片上。
“没有,先生,是没有。我想他们是依靠这个天线场的卫星和无线电通讯进行联络的。”他停了一会儿。“还需要了解什么情况吗?”
“没了,谢谢你。”分析员离开办公室,乘电梯回到他底楼办公室。
“有收获吗?”福利问道。他自己对钻丛林一窍不通,但他知道克拉克行。
“嗯,我们知道了他们在哪,也知道了他们在那儿有多少人。”
“打算怎么办,约翰?”
“还不清楚,埃德。”克拉克坦率地回答说。克拉克还没想得太多,不过他现在要开始计划了。
C-17运输机重重地降落在加州特拉维斯空军基地。这趟飞行把查韦斯和他的队员们搞得晕头转向,一下飞机,机外凉爽的气候让他们感到异常惬意。查韦斯拿出手机按下拨往赫里福德的快捷键,这才知道约翰·克拉克已在美国兰利。他绞尽脑汁花了二十多秒钟的时间才想起了克拉克给他的电话号码,于是他拨通了电话。
“这里是局长办公室。”
“我是多明戈·查韦斯,请接约翰·克拉克。”
“请稍等。”福利办公室的接待人员回答说。
“你在哪,丁?”克拉克拿起电话。
“我们在特拉维斯空军基地,旧金山的北面。现在我们到底该去哪?”
“一架空军VC-20现在应该在贵宾厅那儿等候你们。”
“好嘞,我会过去的。约翰,因为离开澳大利亚时走得太急,所以我们没带任何装备。”
“我会让人给你们送去的。你们总算是回到华盛顿了,是吗?”
“没错,长官。”查韦斯回答说。
“你的客人,叫什么来着——吉尔林吗?”
“是的,努南几乎一路上都陪伴在他的身边,他唱起歌来活像是一位加那利女歌手,约翰。他们打算做的那些事——我是说如果真是这样——上帝啊,真是绝了。”
“我知道,丁,顺便告诉你,他们那帮人仓惶出逃了。”
“知道上哪儿了吗?”
“巴西。还知道了他们的具体位置。我让阿尔带队赶往布拉格堡,你们去安德鲁斯,我们得安排一下。”
“是,约翰。我得去找飞机了,挂了。”查韦斯关掉手机,扬手招来一辆标有“美国空军”字样的蓝色面包车,把他们一行送到贵宾厅,到了那儿,他们看到一名机组人员正等候他们。没过多久,他们登上了VC-20,这是空军版的湾流型商用喷气机。在机上,他们从一名中士送来的食品上才知道了时间。送来的是早餐,查韦斯判断,那现在应该是清晨,然后他向这名中士询问准确时间,重新调整了他的手表时针。
(1)
Treblinka,波兰地名,二次大战期间纳粹德国在此建立过集中营。
(2)
Joe Sixpack and Archie Bunker,工人阶层中头脑顽固,自以为是的人。系美国电视喜剧系列片中人物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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